前两次还只是与夫君温情缱绻,这两次的梦境却与现实相差甚远,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浣纱女与亡国太子,怎么想都不可能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第四次了,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可她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梦来?梦中的夫君到底是谁?
梦境断断续续,他被人追杀,在山洞里受了伤,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逢月垂睫轻叹,眸色黯淡中带着几分伤感,那抹红色的身影舍命护着她的画面真实的就仿佛她曾经经历过一般。
江涟、鱼形玉佩、红衣、腰上的伤口……逢月倏然抬眼,目光顺着苏景玉的脊背向下,落在他右侧腰间。
她心里莫名有些慌乱,深吸一口气,撩开他橙红色的里衣,露出右侧腰间那块牛眼大小,接近半圆形的胎记。
看起来明显比坠马擦药那晚看见的更红了,像是沾着一块殷红的血迹,摸上去光滑细腻,与周围的皮肤无异,下半边掩在里裤内,看不到完整的形状。
苏景玉气息平缓,还在熟睡着,逢月指尖勾住他里裤的边沿向下压了半寸,一整块半月形的胎记映入眼中,边缘清晰的仿佛是扣着模子画上去的,像一种特有的图腾,位置、大小,都与梦中摸到夫君的伤处分毫不差。
逢月不由怔住,指尖贴附在那块血色的胎记上,一脸茫然。
苏景玉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转过身面对她,唇边勾起的弧度暧昧又撩人。
“衣带在这呢,夫人想怎样都行,我保证不反抗。”
逢月回过神来,忽地抽回手,羽睫半垂着小声道:“天都亮了,你浑说什么!”
苏景玉低头对上她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她,逢月方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好像白日里不方便,需等到晚上才能与他做那种事,脸上一红正要起身,被苏景玉拉进怀里抱住。
衣襟依旧敞开着,逢月面红更红,伸手推他,“热。”
苏景玉手上的力度放松了些,仍将她圈在身前。
阳光明艳,窗外蝉鸣又起,梦境中的画面仍时不时浮现在脑海中。
逢月抬头看着苏景玉,少女清冽的气息与他交缠在一起:“你腰上的是胎记吗?”
苏景玉想起昨夜她颤抖着摸到那块胎记,哭得泣不成声的一幕,不动声色地点头,“嗯,生来就有。”
逢月心跳加快,急促又问,“那你知道桑婉吗?梦见过她吗?”
苏景玉沉吟了片刻,他隐约猜到她昨夜的噩梦与他有关,或许是梦见他死了,所以才会抱着他哭的那么凄惨无助,而类似的噩梦他也做见过不止一次。
抱着她痛哭、跳崖的画面至今让他心有余悸,不愿更不敢提起。
桑婉,她曾在房子的图样上写下过这个名字,他的确没有梦到过,但是与他的胎记有何关联?
他不愿再多想,无声摇头。
逢月殷切的目光骤然一暗,即便梦境越来越离谱,已经完全偏离了她的生活,但梦中的夫君温柔儒雅,对她体贴备至,在她心里一直是个难忘又特别的存在。
她爱上苏景玉,总是能从他身上看到梦中夫君的影子,迫切地希望他就是他,可想想昨夜梦里鲜血淋淋的场面,又怕她和他的结局会同梦里一样,不得善终。
心里像压着块大石头一样难受,忙劝说自己不要把噩梦放在心上,梦都是反的,再说昨夜的梦没有结局,桑婉和夫君一起逃脱了也说不定呢。
黯淡的眸子恢复了神采,对着苏景玉眼里自己小小的影子笑了笑,“起床吧,该吃早膳了。”
情绪转变之快令苏景玉咂舌,听她说话的口吻,越来越像他的妻子了,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盘算着回府就命人把床边的脚踏拆了扔掉。
逢月一贯起得迟,又有苏景玉在,周妈怕搅扰了他们小两口,约么差不多快起了才做了南瓜饼和蛋花汤送到房里来,两人梳洗过后换了一身新衣,并肩坐着共用早膳。
周妈做的南瓜饼香甜软糯,两人都很喜欢吃,逢月对汤水之类的不怎么感兴趣,苏景玉偏偏一碗接一碗地盛给她喝,喝的她腹胀难忍,一会儿功夫便出去了两趟。
本打算今日再去田间转转,可太阳炙烤的人难受,只得闷在家里不出门。
周妈见逢月得空,抱来今年庄子的账目和建房子花销的账册给她过目。
逢月坐在桌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嫁到苏府这几个月凡事都不需要花钱打点,周叔精打细算,很多事情亲力亲为,建房子的花销不大,还攒下不少银两。
苏景玉难得见到她一本正经忙碌的样子,兴致满满地坐到身边陪着她,逢月抬头瞟他一眼,继续低头看账,满肚子蛋花汤还未消化完,一碗茶又递到手边,气的她秀眉一簇:
“苏景玉,你今日是怎么了,想淹死我不成?”
苏景玉手肘搭在桌沿上,挑眉笑道:“夫人火气太旺,急需降降,免得伤了身子。”
逢月知道苏景玉在暗指她今早对他动手动脚的事,心里一虚,乖乖接过茶碗喝下,没多久便又起身出去。
苏景玉看着她的背影扬唇浅笑,喝了这么多水,但愿能如师父说的那样,把噩梦全部化去,永远都不会成真。
第63章
苏景玉与逢月原打算骑马回去,但天气骤变,太阳晒在身上火辣辣的。
车夫无需吩咐,第三日一大早便驱车赶来接世子和少夫人回府,车上还备了些解暑用的东西,诸如蒲扇、酸梅汤等物,另有两个小厮跟来骑着马回去。
周妈和周叔见苏府的马车来接,大包小包地往车上搬东西,忙的不亦乐乎,多是逢月平素爱吃的新鲜瓜菜,周妈知道苏景玉也喜欢吃南瓜饼,早起又多做了些给他路上带着吃。
逢月也不拦着,任由他们两老忙活,直到宽敞的马车被大大小小的包袱占去近半才终于停下,向小两口道有空常回来坐坐,不必破费带那么多补品来,庄稼人一辈子粗茶淡饭的,早都习惯了。
温馨质朴的氛围让苏景玉和逢月流连,双双从车窗探头向后张望,直到马车驶出庄子,晒的面色微红才退回车内,放下帘幔。
相较于富贵却亲情淡薄的侯府,周妈夫妇虽然名义上是林家的下人,却给了苏景玉更多家的感觉,翻弄着堆到脚边的包裹,闻着满车蔬果的清香道:
“以后我会时常陪你回来的,等明年房子一建好,我们就住到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