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簌簌而起,刮在人的脸上像刀,可即便在如此寒冷的冬季,各地的官道上却十分热闹,无数的武林人士,似有什么要事般,不约而同地往京州方向去了。
关中城外的官道上,远远走来两个怪人,其中一人做道人打扮,那道人又高又胖,头发乌黑,两道眉毛却雪白,眉尾弯弯下垂,身上的道袍已发黄破烂,另一人穿得像个叫花,生得又高又瘦,若细细看来,那叫花应该生得很不错,一双眼睛囧囧有神,只是脸上的泥太厚,掩盖了原本的好颜色,那胖道人一会揪揪瘦叫花的衣角,一会揪揪他的头发,一会发狂大叫,从无安静的时候,两人一胖一瘦走在一起,在外人看来十分滑稽,路过的众人频频侧目。而眼下那胖大道人正掰着叫花的膀子用力摇晃,脸上的神情十分天真:
“李神医,我师姐在哪儿?”
那叫花被掰得呲牙咧嘴,吃痛不住,只觉得自己双肩马上就要开裂了,便赶忙道:“就快到了,你马上就能见到你师姐了。”
道人终于松开了铁钳似的双手,拍手叫好:“好!师姐上次教我的经文,我可背会了,到时她肯定要夸我。”
那叫花揉揉肩膀,看着道人手舞足蹈,心中却疑虑重重:“怎地治了这许久,却毫无起色?”
这两人正是李四针与白眉道人。
当日林桑托朱元朗派人将白眉道人送回山西他出家的道观去,本已到了道观,也住了两天,可他之前在观里时,曾作恶多端,欺负得道观里的道人们苦不堪言,但忌惮他武功高强,道人们敢怒不敢言,现下见他憨傻,便加倍奉还,出家人一旦心狠起来,那也是很骇人的,白眉道人的日子便过得有些凄惨,白眉道人心智不全,受了欺负也不知还手,还整日里大喊大叫,加之他力气实大,而观中道人都没有功夫在身,难以与之抗衡,白眉道人随手一推,别人往往便筋断骨折,一时间怨言四起,观主十分头痛。
到得第三日时,忽然冒出来一个叫花打扮的大夫,号称可以为他治好离魂症,观主吓得连连摆手,他虽讨厌白眉道人到处闯祸,但他更怕他病好以后施加报复,白眉道人心狠手辣,到时还不将他们一干人等全部杀了泄愤?
那大夫提出将白眉道人带下山医治,观主沉吟:“这个这个。。。他是我观中人。。。”言语之中还是怕他将来好了又回来杀人。
大夫信口胡编:“道长放心,这离魂之症殊为特殊,如果好了,前尘往事尽皆忘了,自然也不会记得道长了。”
观主心中大喜,面上却仍旧恋恋不舍,扭捏再三才勉强同意。
白眉道人却大喊:“我不走!”
李四针奇怪:“你来时不肯来,走时为何又不肯走?”
白眉道人大声道:“是我师姐叫我来这的,我在这里,师姐便来瞧我,我若走了,师姐便找不到我了!我不走!”
李四针心中纳罕:“都说这离魂之人,什么都不记得了,怎地他还记得林桑?”口中却说:“咱们正是要找你的师姐去,正是你师姐叫我来找你,你不想见你师姐?”
白眉道人立刻拍手叫道:“想!想!咱们这便走罢!”
说罢拉着李四针,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白眉道人心智不全,对什么都十分好奇,有时又会大发脾气,哭闹不休,两人一路走走停停,李四针连哄带骗,拉扯了几月,才堪堪走到到关中城郊。
他一路上为白眉道人诊治离魂症,什么偏方毒药都用了,离魂症总是不见起色,奇怪的是,白眉道人的头发却渐渐由白转黑,面上皮肤也日渐光滑,李四针始终没试出,到底是哪味药导致如今情形,好在自己师兄钟无自十字门解散后,又回归了金陵郊外的竹林,自己正好前去与他商议,他虽失了右手,不能把脉,却能为()
自己参详药理药方,念及此处,李四针恨不能即刻启程,飞回金陵去,可偏偏这人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什么也不懂,却又脾气很大,一个不如意便要撒泼打滚。
“李四针,我饿了!”白眉道人一说饿了,便即坐在地上不走,双腿乱蹬,又要撒泼打滚,惹得来往众人频频侧目不说,甚至有人驻足观看,李四针见状,赶忙用力拉他,口中不住劝道:“那里有个面摊,你再走十步,便可吃面了!”
白眉道人不情不愿,拉着李四针的手起身,李四针差点摔在地上:“你说的,我一步也多走不了了,再走就死了!”
李四针疯狂点头,好在白眉道人不大识数,走了数十步后,不断问他:“可到十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