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为民终于忍不住, 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过去伏在翠微居士的膝上痛哭起来。
“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陈为民哭的不能自己,他素来内敛温和, 可是这一刻,在老师面前,他只是一个在外受尽委屈却无处倾诉的孩子!
陈为民只知道不停的说着对不起,翠微居士则轻轻拍着他的背脊,什么也没有说,但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温暖力量,在抚慰着陈为民这些年所有痛苦的经历。
不知过了多久, 陈为民终于冷静下来, 他不好意思的抹了把脸上的水迹, 腼腆道:
“让, 让老师见笑了。”
翠微居士听了这话,不由道:
“哼, 一个两个都这么客气!”
陈为民张口无言, 只能低下头去。
翠微居士这才叹了一口气,又细细问了陈为民的近况, 得知陈为民近来过得不错, 还曾与徐瑾瑜北上赚了不少功绩, 如今已经位居六品之时,翠微居士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恍然。
他一时竟不知道,以徐小友的聪慧, 为何偏偏能将陈为民带来此处。
“山长, 穆学子之事牵扯颇深, 但今日学生既然遇到,若是他当真被逼深陷泥潭, 那学生必不会坐视,定会想办法助其脱困,您且宽心吧。”
“定不负,山长之托。”
少年声声字字犹在耳畔,而他似乎也真的践行了他的诺言。
“老师?”
陈为民察觉到翠微居士有些恍惚,轻轻唤了一声,翠微居士蓦然回神:
“你说,徐小友请你为他拔毒,故而带你来此?”
陈为民点了点头,道:
“老师有所不知,我在外遇到了一位熟人,正是书院的吴孟医师,彼时正值我科举无门,且心情抑郁。
是吴孟医师一直从旁教导我,我想着,若不能科举入仕安万民,那便……以医入世解民苦,方不负您此前种种教导。
而那位吴孟医师,若是我没有猜错,他便是曾经大名鼎鼎的吴子敏医师。”
翠微居士听到了这里,不由眼睛微睁:
“你说什么?你在那边儿遇到了吴孟?”
翠微居士这会儿面色微变,陈为民有些不解的看着翠微居士:
“老师,发生什么了吗?”
翠微居士缓缓的摇了摇头:
“无事,只是觉得这世上,似乎有人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陈为民闻言有些恍然,他并不知那群青衣人中太多的个中细节,毕竟,他对那些人来说,只是他们主上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宠儿罢了。
可是,此前与徐大人北上之时,所遇种种,他皆感觉到其有一种青衣人从中作梗的影子。
翠微居士说着,不由起身,缓步踱步至窗外,他犹豫了许久,道:
“阿衡,你如今与那边……”
陈为民抬起头,没有想到老师竟然也知道青衣人之事,他一时羞愧,随后才一脸正色道:
“老师放心,我如今只是孑然一身之人罢了。”
翠微居士听了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这才看向陈为民,道:
“既然如此,你只管过好以后,不必在来见我。”
“老师!”
陈为民有些急了,翠微居士却抬了抬手,示意他冷静,随后这才淡淡道:
“我不知徐小友是否是还记得当初与我的约定,这才让你我重聚,但为防万一,阿衡,从今以后,你只能是陈家子。”
“好了,夜深了,你且回去吧,知道你安好,我心里也放心了。”
翠微居士说完,便直接冷酷无情的背过身去,陈为民看着翠微居士愣神片刻,终于正儿八经的叩了三个响头。
“老师,此一别,不知何时才有再会之期……穆衡叩别!”
陈为民说完,缓缓退出了翠微居士的院子。
从今以后,他只是陈为民,只能是陈为民。
他无法再称老师一句老师了。
他没有老师了。
这厢才出院子,陈为民刚一回去,便看到那月夜如水的庭院中,一抹清瘦的身影正在树下静坐。
“陈大人,你回来了。”
徐瑾瑜察觉到脚步声后,缓缓睁开了眼睛,少年面容隐没在阴影之下,语气更是波澜不兴,仿佛在与陈为民闲话几许。
陈为民看到徐瑾瑜在这里,倒是没有什么惊讶,他冷静上前,拱了拱手:
“让徐大人久候。”
“不久,只不过眼下看来,此行不止是我,陈大人亦收获匪浅。”
“是,多谢徐大人成全。”
二人一言一答,倒是分外平静。
“陈大人妙手回春,但当初本不该救我。”
徐瑾瑜看着走到近前的陈为民,不疾不徐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