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瑜缓步跨过了翰林院的大门, 这会儿里面已经人来人往,但大都安静有序。
徐瑾瑜刚一进去,便有一人迎了上来:
“可是徐修撰, 徐大人?”
“正是,不知阁下是?”
“下官名为孙洪,为翰林检讨是也,杨掌院特命吾前来迎接您。”
孙洪笑着行了一礼,徐瑾瑜也忙回了一礼:
“有劳有劳。”
“徐大人这边请。”
孙洪弯腰示意徐瑾瑜朝右边走去:
“您今日前来也是整好,一应衣帽靴带刚好被送了过来,您先来瞧瞧吧。”
大盛官员的官服并非免费提供, 就拿徐瑾瑜的六品修撰的官服来说, 其上的白鹭纹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白线绣制, 须一股银线合三股白线静心绣制, 这才可以让那白鹭栩栩如生。
这里面不管是选材还是做工,都远非民间工艺可以随意造就。
是以, 这些官服都是由织造居统一制作而成, 一套便价值纹银百两,就这, 还是在户部补贴的情况下。
一路走去, 孙洪倒是详细的对徐瑾瑜介绍了一通, 徐瑾瑜虽然早就从庆阳兄与思武兄口中听过,但还是听的很耐心。
而孙洪也观徐瑾瑜并未有敷衍倨傲之态,当下讲的也更加认真了, 这会儿, 他见四下左右无人, 压低了声音道:
“徐大人,听闻今日送来的三套官服之中, 有一套被织造局定价不菲,您可要小心了。”
“难不成,织造局还会强买强卖不成?”
徐瑾瑜这话一出,孙洪只是笑了笑:
“强买强卖倒不至于,可如今织造局鳌头独占,除非徐大人认为自己以后再无寸进,否则还是不要得罪织造局的好。”
之后,孙洪又似无意提起了一桩旧事,在熙禾年间,便曾有一官员被贬外放,既然是被贬,那必要重新置办官服。
只不过,织造局将其官服一拖再拖,生生拖的他直接错过了报道的时间,直接被上峰以渎职之罪免除所有官职。
“……这事儿呢,当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盖因这位大人此前在织造局送官服的时候,和其起了冲突。”
纹银百两,对于不少人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金额。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孙洪的提点可谓是发自肺腑。
徐瑾瑜闻言,抿了抿唇,轻声道谢:
“多谢孙大人提点。”
“哎,不敢当不敢当!”
孙洪忙摆了摆手,面上的笑容也变得更真切了些,他本以为今科状元郎,小小年纪便成就大业,应是性情倨傲之辈没想到倒是听劝的,这会儿也很是欣慰。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翰林院的衣帽所,大盛对于官员的仪容仪表也十分注重,若逢朝会,有仪容不整者,须杖责十下。
是以,衣帽所就在一进门不远之处,徐瑾瑜一走进去,两侧皆是数面巨大的铜镜。
而这时,里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之声:
“一套衣服一百两,你们看这个官要不给你们去做好了!”
徐瑾瑜一听就知道是周启章的声音,遂忙抬步而入。
“周大人。”
周启章一听到徐瑾瑜的声音,顿时惊喜的看了过来,随后指着桌子上那套青色衣帽道:
“徐大人,你来看看,就这么一套衣裳就要纹银百两,这让咱们这些出身寒门的人要怎么办?”
徐瑾瑜微微颔首,看了周启章一眼:
“周大人的意思,我都明白,但在解决此事之前,周大人需要为自己不当言辞致歉。”
周启章一脸目瞪口呆:
“致歉,我?凭什么?徐大人,你也不向着我?咱们可是同年!”
“凭你不敬圣上。你的官,是如何来的?岂是你说不做就不做的?!”
徐瑾瑜厉声呵斥,周启章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拱手致歉:
“方才是本官言语有失,还请诸位莫怪。”
而方才还被周启章气的面红耳赤的几个内侍官见此一幕,终于觉得气顺了一些,但还是阴阳怪气道:
“还是这位大人明理,咱们收纳一应费用都是有规矩章程的,与其乱说话,倒是不如想想怎么好好为圣上办差,步步高升,到时候泼天富贵之下,这一二百两银子又算什么?”
周启章差点儿没被气炸了肺,可孙洪在后面拉着,他这才没有冲过来。
孙洪看着一旁的周启章,忍不住啧了啧舌,真真是傻人由傻福,就这还气呢?
他要是有一个能把拉拔自己的同年,他做梦都能笑出来。
徐瑾瑜闻言,也不由抿了抿唇,故作惊讶道:
“竟是如此吗?不过,吾倒是听说圣上每年都会给就官服朝服等的费用为织造局拨款,却没想到诸位竟也过的艰苦。”
“害,这位大人就有所不知了。就拿这套衣裳来说吧——”
内侍官难得见到有人能体会自己的辛劳,对方又只是一个新入职的小官,自不吝多说几句,他压低了声音:
“不瞒大人说,这套衣帽靴带的布料、金银线、宝石等便已经价值五十两银子了,更不必替绣娘的工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