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帝按着眉心, 等着冯卓的答复,又道:
“地龙烧的太热了,熏的朕都有些乏了, 让人缓一缓再烧。”
冯卓应了一声诺,随后出去吩咐,顺便探问柳洪之事。
只不过,没过多久,冯卓难得一脸苦色的回来禀告:
“启禀皇上,这个月柳大人没有递折子上来。”
“没有递折子?”
成帝有些惊讶,手指在椅臂上敲击了两下, 缓缓道:
“难不成那徐瑾瑜这一个月都毫无进展不成?一个小小的截杀案, 那女娘再如何聪慧, 难道徐瑾瑜也无法从她口中探得实情吗?”
成帝凝眉思索了一下, 心里是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一早就看好的人会是这般无用之人,随后他思索片刻, 道:
“冯卓, 你去传柳洪来见朕。”
“是。”
这场雪下了足足一个时辰,不但没有变小之势, 反而越下越大。
柳洪从马车上一下来, 就被扑面而来的风雪吹的后退几步, 扶着车辕这才站直了身子。
柳洪看着那漫天的飞雪,不用旁人明示,他也知道圣上今日传他所谓何事。
只是, 这会儿看着这鹅毛大雪, 柳洪脑中在一起浮现起当日在河里看到莹莹那张苍白, 毫无生气的面庞。
她的脸,似乎也如今日这雪一般白。
这偌大的雪, 是否也是老天为她不明不白的死去而落下?
“柳大人?柳大人,您快随咱家走吧!皇上都等许久了!”
一旁的内侍官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柳洪匆匆回神:
“是,是是,有劳您了。”
“来,您这边请——”
大雪将勤政殿上的金色琉璃瓦所覆盖,所目皆是红墙白雪,这是柳洪为数不多的几次入宫,他跟着内侍官不敢乱走,等看到冯卓那张熟悉的脸时,柳洪这才松了一口气:
“冯大人。”
冯卓好容易等到柳洪,这会儿也是结结实实的松了一口气,皇上没想起这事儿的时候,心里不惦记倒也不觉什么。
可是这一个晌午,冯卓都觉得皇上情绪添了几分燥意,要是再拖下去,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柳大人您可算来了!”
冯卓笑容满面,看着柳洪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在柳洪还有些发懵的时候,就被引了进去。
柳洪有些拘束的跟上了冯卓的脚步,他虽有侯府的血脉,可是嫡母严苛,除了俸禄他并未有什么别的进项,还要时时贴补姨娘,是以身上这件官袍已经足足穿了三年有余。
这会儿,柳洪看着自己衣角那发白起毛的地方,忙不动声色的藏起来,随后一拜:
“臣,清丘县令柳洪,叩见圣上。”
成帝早在外头有动静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柳洪来了,这会儿人既然已经到了眼前,成帝倒是没有先前那般急切了。
柳洪这一拜,便是一刻钟。
勤政殿的地龙烧的很暖,可是柳洪却觉得背脊之上,一缕寒意缓缓爬了上来,很快,他的额角就冒起了几滴汗珠。
“柳洪,你可知罪?”
成帝终于看完了一本折子,落下几句批语后,他方抬起头,声音不怒而威,却让柳洪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攥住。
“圣上,臣,臣愚钝,恳请圣上明示。”
柳洪呐呐的说着,成帝冷哼一声:
“区区一桩截杀案,由朕钦点的第一秀才协理,过了两个月却还未见分晓。
而你身为主理官员,亦不行禀报之举,难道不是为官无能,为臣不敬?这罪,你可认?!”
成帝一番斥责让柳洪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子,炸开了一样,几乎不能思考。
但很快,柳洪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后,这才缓缓道:
“圣上亲口治臣之罪,乃是臣得福分,可不知圣上可否容臣多言几句?”
成帝让人将柳洪大老远叫来自然不是想要把他从头撸到底的,这会儿听了柳洪的话,点了点头:
“说吧。”
柳洪在脑子里飞快的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后很快就将徐瑾瑜运用引蛇出洞之计,最终成功抓住贼人之事说了出来,成帝听完后面上立刻闪过了一丝欣慰,但很快他又沉着脸道:
“既然如此,你何不早日禀报?”
柳洪并未在成帝面前第一时间道出杜江的身份,是以成帝这话一出,柳洪也只是苦笑一下,随后又继续道:
“回圣上的话,臣之所以未能及时禀报,是因为……莹莹已经不在人世了。”
截杀案尚未完全结案,可苦主却已经命陨,他如何有脸奏秉圣上?
成帝听到这里,心头不由起了一丝火气:
“你前面说已经抓住贼人,后面又说那莹莹命陨,岂非自相矛盾?
如此看来,你前面所说种种,都是在欺骗与朕,这可是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