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有了她就能威胁纪若昙,然后扭转战局?
站在明澹身边的许娇河仅是含着笑意,并不回答。
就在这时,明澹向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昂首道:“我已有了主意。”
“我会将纪若昙引出欲海,再启用舍身阵将他诛杀。”
明澹语气平淡,但“舍身阵”的名词一出,所有人瞬间对许娇河失去了关注。
“舍身阵是上古禁术,需要献祭一名高阶修士换取敌方魂飞魄散,永世难以超生,宗主您——”
宋阙自诩能言善道,却没想到自己也有词穷的一天。
“既是我启动舍身阵,那要舍去的,自然是我的命。”
明澹淡声说道,“只要纪若昙伏诛,欲海便再拿不出什么杀手锏来同小洞天抗衡。”
人族艰苦修仙,为的便是寿与天齐。
越是位高权重者,越是珍惜自己的性命。
明澹此番决定出口,哪怕是为着纪若昙的叛变,对云衔宗颇有微词的修士也再无异议。
大家肃然起敬,纷纷向明澹作揖到底。
明澹风淡云轻地摆了摆手:“我活了千年,虽说并未得登仙位,但也着实算不上遗憾。”
“不过,还有另一件事。”
他看了眼身后的许娇河,话锋一转,“我今日回去,为的是跟娇河君结契,从前她与纪若昙的婚事,只不过是纪若昙贪图她承命者的命格强行为之,从未有过道侣之实,我早与娇河君两情相悦许久,若我不能活着回到云衔宗,娇河君便是下一任绝无争议的宗首,希望诸位能够支持我的决定。”
万籁俱寂。
一时之间,所有人不知该敬佩明澹舍生忘死的高义,还是该震惊明澹与叛徒之妻结合的出格。
可“死”者为大,在大脑空白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后,宋阙率先反应过来,真切地道出恭喜。
比起明澹做出的牺牲,他想要与何人结契,又有什么好在意?
明澹出手,一招便定乾坤。
法帐之内,气氛一改颓唐。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场即将到来的胜利,会用明澹的命来交换。
但献祭之火没有烧到自家头上,终究不过是口头上的沉重和不舍。
众人沉浸在困难迎刃而解的喜悦中,簇拥着明澹讨论起接下来的计划,唯有游闻羽在听见“结契”二字时,朝着躲在明澹身后始终没有开口的许娇河望去。
……
天光乍破时分,镇在欲海入口处的伏羲钟被叶流裳撤去。
她收回神器,立在明澹的身后。
而她的身后,又是数千蓄势待发的小洞天修士。
由明澹带领的千军万马,静静悬浮在苍空之上,等待着敌人军队的到来。
欲海的另一面,扶雪卿第一时间感应到了封印的松懈。
弹指之间,他的身影出现在修士阵营的下方。
与欲海同色的玄甲战袍迎着浩荡天风,奏出烈烈声响。
分别象征极冷与极热的两把弯刀,在他掌心散发着雄浑的魔气之光。
而海洋深处,和滔天的浪潮一同呼啸的,是无数长相奇异、阴冷诡谲的妖魔兵将。
他们踏浪而出,人数是修士的数倍。
纵使修为不如,却能凭借数量与之旗鼓相当。
纪若昙最后才现身在扶雪卿的手畔。
他甫一出现,打了胜仗的欲海大军气势更盛。
排山倒海的呐喊声犹似闪电,几欲将久久压制在欲海之上的灰蓝苍穹撕裂。
为首的扶雪卿自下而上看去,深邃凌厉的碧绿眼珠透着森然的寒气,不偏不倚落在明澹的身上,随即冷笑道:“明宗主,缩头乌龟当够了,终于来舍得送死了吗?”
云端之中,蕴含灵力的烟岚阵阵,明澹四遭万千华光萦绕,将他衬托得如同自在天降世的仙人。
仙人自是不会与下等种族的卑劣言辞计较。
明澹抬掌,灵剑鉴白的实体在指尖凝结。他将鉴白握住,无比熟练地挽了个剑花,锋利的刃尖朝上,贴合手臂的线条而立,他眉宇平和地问道:“魔尊怎认为我一定是来送死,而非取你性命?”
“若你能取,早就来取,又何须等到现在?”
扶雪卿嗤出一声,他对于小洞天这种人输阵不输的自我找补精神向来不屑一顾。
“须知有时,尽力地准备,也是对于敌人之死的一种尊重。”
明澹说得淡然出尘,好像前几次短兵相接的失败方是欲海一样。
扶雪卿忍不住想笑,他转过头看向纪若昙,期盼纪若昙能够说出几句在小洞天的认知里,足以将明澹气得跳脚的讥讽,奈何对方岿然不动,已经盘古剑调整为迎敌的姿势。
他心里暗道纪若昙无趣。
连日来和小洞天的数次交锋,打破了他还是少尊时,跟随在父尊身后得到的记忆。
人族似乎变弱了。
天梯断裂的千年以来,那曾经镌刻在他们骨血里的勤勉刻苦,变成了争夺诠释地位的城府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