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澹徒手与扶雪卿的弯刀相击,灵力同魔气的抗衡,使得他们身上交错的护体之息争相爆炸。
随即带起一番地摇天动的烈声。
扶雪卿受伤未愈,于空中倒退两步,唇角溢出一缕鲜明血丝。
而明澹抓准时机,趁其不备又从掌间凝出本命灵剑,就要一剑刺向他的胸膛。
咫尺之间,避无可避。
眼看剑锋就要刺中心脏,守护在旁的般若倏忽猛地推了扶雪卿一把,代替他迎上了明澹的锋刃。
似乎从这一刻开始。
人与魔交战的结果已成定局。
周围人丁凋零,就连从出生起就陪伴在扶雪卿身侧的般若也被一剑贯心。
许娇河紧紧攥住纪若昙的衣袖,力气大到整副指节泛白,可她的牙关仍然在颤抖。
噔噔噔的持续不断声化作迅疾上涌的潮汐,将她能够接收到的全部感知湮灭。
在恐惧、茫然、直面死亡而感到不知所措的思绪之间,她忽然又听到纪若昙坚定的话语,随同般若濒死的嘶叫声一并在耳畔响起:“我只为我心中的道义而战。”
手中的沉坠之力一轻,那股让许娇河感觉心安的力量骤然从身边消失。
她无意识地低下头去,发觉纪若昙一剑削断了衣袖与她手指连结处的布片。
可许娇河真切地意识到。
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和纪若昙之间彻底断裂的,又岂止是这轻飘飘的身外之物。
待视野里再度映入青年的身影,却是他倾身飞向扶雪卿和明澹的战局之间、
上古神器盘古剑祭出,比剑锋更先抵达的光弧震开了压制着扶雪卿不断进攻的明澹。
见到他选择倒戈魔族,面对万事万物都游刃有余的明澹表情之中,终于有了错愕的不解。
“若昙,你当真要选择帮助魔族?”
周遭的你死我活仍在继续,不论魔族亦或修士耳中都传入明澹不敢置信的询问。
纪若昙道:“宗主,你应该清楚,扶雪卿是受了误导才会来到这里,而非真的要伏击小洞天。”
哪怕置身此时此刻,青年的目光依然风平浪静。
那双洞彻一切的视线,带着似有似无的怜悯,刺得明澹矜高端持的面庞一阵扭曲。
不过须臾,他立刻掩饰起这点除纪若昙外无人看见的失态。
心中压抑而饱胀的心魔不断叫嚣着:让对方败于此处还不够,一定要让他死在千夫所指之中!
明澹痛心疾首地劝说道:“若昙,我不清楚你口中的受了误导是是什么意思,可你分明瞧见了刚才魔族的所作所为,他们如此暴戾狠毒,怎么可能会同人族立下相安共处的血誓!”
“你还是快快把补天石交还给我,然后从那魔头身边离开,今日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他说得情真意切,一手收起灵剑,一手朝纪若昙的方向伸来,似乎在做最后的挽回。
纪若昙却道:“没有人合该天生被他人奴役,就算是自在天上的神仙,也只是九州的管理者,而非统治者。”
纪若昙的话语一出,哪怕是崇敬他的小部分修士们,也露出了一副白日撞邪的表情。
如此藐视天威。
如此恣意乖张。
……这还是他们曾经簇拥过的那个无衍道君吗?
他到底是怎么了?
是被妖邪蛊惑,走火入魔了吗?
所有人的心中情不自禁升起这样的疑问。
就算是早早将其视之为仇敌的宋阙,也下意识显出了几分怪异神色。
明澹沉沉溢出一声叹息:“若昙,想不到你如此执迷不悟。”
不是卖弄,也并非为了得到谁的侧目或者感激,纪若昙就这样代替死去的般若,岿然如山般挡在双目发红的扶雪卿面前,对着他昔日的师长、同道、追随者,缓缓举起了长剑。
而他的身侧,除却扶雪卿,所有从欲海而来的铁卫们俱已悉数阵亡。
扶雪卿用指腹擦去唇畔的鲜血,仍然在笑。
对于纪若昙的倒戈,他的面孔之上并无任何讶然的神色。
仿佛他们生来便注定是并肩作战的道合者。
无言的情绪蔓延之下,生还的小洞天修士们手中那曾经沾染魔族血液的武器,又对准了同袍。
沉默的战争一触即发。
随着明澹一声令下,数道灵力拧成一股摧折一切的力量袭向纪若昙。
他平抬盘古剑,横扫而过,澄明的剑光组成坚实的防卫将率先而来的攻击消融。
而在纪若昙的身后,扶雪卿将弯刀隐匿在手,骨笛业海降世,吹响惑人心神的魔音。
只一个对视的心照不宣,纪若昙已与扶雪卿达成了共识。
以逃命为主,叶流裳和其他小洞天的宗门正在赶来的路上,若在此死撑,唯有全军覆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