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亲手所铸之剑刺进胸腔的痛感, 使得纪若昙慢慢睁大双眼。
而柳夭则发出一声不堪承受、几欲折断的哀鸣。
许娇河犹嫌不足,剑锋深入血肉而不停留。
在毫不留情将其拔出的瞬间,伸出另一只手, 用力推向对方的肩膀。
一道隐秘的光亮在她并起的掌心闪过, 隐入纪若昙的身躯。
与此同时,纪若昙维持着一瞬不瞬注视她的姿势, 向后倒去。
不以万物而更改的时间, 在此处无限拉长。
纪若昙无疑有一双很美的眼睛。
尾稍微扬, 轮廓流丽, 瞳孔澄澈深邃, 如同夜幕之中俯瞰众生的皎洁月光。
当这轮无情的皎月终于明晰了何为爱意。
眷恋、不舍、释然、关切……所有属于人的情绪, 在他恻动的眸光间纷呈交错。
唯独没有恨意。
……
许娇河只感觉周遭的一切悉数离她远去。
仿佛置身在冰冷空旷的海底,四面八方而来的水流将她淹没至头顶。
鼻腔仍然在自发吸气吐气,她的胸膛却传来溺水的窒息感。
她看着纪若昙跌入扶雪卿搀扶的手臂间,又见扶雪卿抬起左手, 用躯体生生接下了明澹的偷袭。
两人满身鲜血, 一同坠进漆黑涌动的传送法阵之中。
生死不知,消失无踪。
淋漓而温热的心腔之血,随着倾斜的剑锋滑进许娇河握合的手掌。
她悚然一瞬, 颤抖的手指握不住柳夭, 任凭它从掌心笔直坠落。
而立在云端之上, 许娇河什么也没有去理会, 仅是怔怔地垂眸望着被染红了的掌纹。
尽管不合时宜。
但她的脑海中, 陡然浮现出两人迎战骊蛟时发生的对话。
——“如果你信我, 就向我奔来。”
纪若昙毫不犹豫。
许娇河缓慢地眨了眨眼, 落下泪来。
……
三日后。
虚极峰。
“娇河君,虽然奴婢能够理解您因为看更多完结文加qqun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无衍道君叛逃而难过的心思, 但您这样一直不吃不喝,为难的终究是自己的身体,这又是何苦呢?就算无衍道君知道,也不会后悔自己三日前做下的事。”
兰赋拎着檀木食盒,对着床榻上一团隆起的衾被柔声哄劝。
为了让侧卧其中的人有所回应,她又打开食盒的顶盖,试图令饭菜的香气催动人进食的本能。
但得到的结果,依然与前两日没有任何分别。
许娇河始终缩在被褥的包裹中,毫无反应。
兰赋又絮絮了一刻钟的时间。
最后叹出口气,无声地退了出去,闭合门扉。
室内再度归于阴暗的平静。
因长时间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酸麻感沿着僵冷的足底向上蔓延。
许娇河翻了个身,从侧卧改为仰面朝天的平躺。
她睡在曾经睡过的床榻之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帘幔垂落的帐顶。
许娇河的思绪同这没有任何光亮的房间一样昏沉。
旦夕之间,她失去了纪若昙。
也失去了纪若昙送给自己的、意义最为特殊的礼物。
自从那日在她的意志强迫下,被动刺伤纪若昙后,柳夭的剑灵就陷入了自我封闭状态,从人人趋之若鹜的名品,变成了一把毫无灵力的软剑。
它不会再化作绦带环绕在许娇河的腰间。
也不会如沉默的侍卫般,一心一意守护在许娇河的身畔。
许娇河侧眼瞥过搁在床榻一旁死气沉沉的浅青长剑,干涸的眸底又一次涌动起压抑的泪意。
她曾对纪若昙说过,柳夭只不过是他放在自己身边的趁手工具。
柳夭从未将她视作最重要的主人。
在她与纪若昙之间,柳夭总是偏听偏帮后者。
因此在拔剑刺向纪若昙之际,许娇河的心有过无数犹豫。
她害怕柳夭会不听使唤失去控制,害怕自己无法顺利营造出与纪若昙决裂的假象,也害怕无法将手中两面仙器的力量融入纪若昙的身体之内,迅速修复他受损的心腔。
可事实证明,纪若昙在意她更胜过在意自己。
所以才会对柳夭下达,在自己和许娇河之间,它必须无条件保护许娇河的命令。
纪若昙的爱意,促使了许娇河计划的成功。
尽管清楚有仙器力量的存在,他大约不会境界跌落,更不会就此死去。
但亲手伤害自己所爱之人的痛楚,依旧让许娇河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