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澹似是而非的言语和动作, 将许娇河的心拨弄成了一团乱麻。
她忍不住暗自猜测,如果明澹真的对自己存着不可言说的情愫,那么跟随兰赋学习这件事, 亦不过是他明面上的借口, 真实的目的,在于借此创造二人独处的时机。
究竟他的想法是什么?
……倘若自己会错了意, 届时局面又将多么难堪。
许娇河左思右想, 终究不敢直接向明澹寻求暧昧背后的真相。
只红着面孔, 喃喃推脱道先思量两天, 想清楚了再给出答复。
面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倘若换成旁人, 那么对方的脸色多半会不太好看。
明澹却仍然保持着宽和的神情,温然补充一句,无论何时,虚极峰的禁制都为许娇河敞开。
……
明澹离开后, 整个晨间时光, 许娇河都颇为魂不守舍。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她匆匆用了几口餐食,还是决定先将明澹拜访的事告知纪若昙。
回到屋内, 她捏破符篆, 开启屏声结界, 而后释放奚遥, 催促他再次化出分/身前往极雪境。
奚遥哼唧两声, 这次倒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拒绝。
概因上次因祸得福的际遇。
他的分/身被无极之雪溶解一半, 落在扶雪卿的手中, 后者却向其中注入了一缕精纯的魔息——如此一来,奚遥不仅补全了残缺的分身, 还收获了一股足够助其长出第三只眼睛的力量。
有潜在的好处驱使,利益为先的死妖怪自然积极了许多。
苍茫的极雪境内,纪若昙并没更换栖身之地。
奚遥操控分/身,一路感知着他的气息,驾轻就熟地找到了上次来过的雪山。
眼球围绕山体转了一圈,转眼就被日夜在外守护的般若攥进爪子里,带回了深处的冰室。
许娇河与奚遥共享视觉,此刻画面尽数放大的利爪阻塞,耳畔是翅膀振风的声音。
从山外到冰室尚有一段距离。
为着上次争吵的事,许娇河仍有心结。
她总觉得等会儿见了纪若昙怎样开口皆是别扭,干脆先趁此间隔思考起开场白。
谁知到了冰室,再度看见的,又是扶雪卿的面孔。
画面的那头,一双如狼一般的翠绿瞳孔凝视着自己不放。
许娇河心悸一瞬,想起他与纪若昙已结成同盟,绷直的肩膀才稍稍松懈下来:“我找纪若昙。”
“娇娇真是叫本座伤心。”
圆滚滚的眼球没有遵循许娇河的要求转交给纪若昙,扶雪卿仍然牢牢把控着画面,淡声道,“本座被你那好徒弟偷袭刺中一剑,差点魂飞魄散性命不保,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你慰问一二。”
明澹的事本就闹得人心绪躁动,许娇河遭扶雪卿讽刺,眉心猛地一跳,再开口便带上了几分不耐烦:“哎呀,你别总来寻我麻烦——快把纪若昙叫出来,我有要紧事要同他商量!”
说着,她示意奚遥调动分/身的位置,替她找一找冰室内另外一人的位置。
可眼球堪堪转动到一个方向,就被扶雪卿用力收紧的五指,桎梏得动弹不得。
见许娇河丝毫不关心自己,扶雪卿秀美绝伦的面孔上呈现出一种呼之欲出的戾气。他的半边眉眼落在阴霾之中,喉结上下滚了滚,才勉强克制住心绪,侧头冷冷对某处道:“你还不表态?”
“?”
许娇河的额头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现在就在你的旁边吗?所以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那你得问他。”
扶雪卿抓着眼球的力气又大了些,使得奚遥忍不住发出几声痛呼。
许娇河生怕他的分/身被捏爆,立马出声制止道:“扶雪卿,你手上轻些呀!”
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对方张合的檀口间出现,扶雪卿的心情这才稍微好了点。
他正想开口帮纪若昙解释一二,冰室的角落内却倏忽传来青年淡漠的话音:“无须纠结你看见的是谁,我亦在不远处同听,你休要同扶雪卿拌嘴,抓紧时间说便是。”
这话清晰地传入扶雪卿的耳朵,当然也送到了与奚遥共享画面的另一头。
许娇河的思绪瞬间冷却了下来,如同缠在一出的千丝万缕被锋利的薄刃拦腰砍断。
愣怔过后,她的脑海随即响起一道声音。
纪若昙待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或者说,连从前都不如。
是因为上次争吵的缘故吗?
还是,如今纪若昙已重塑肉身,可以自行寻找灵剑碎片,自己在他眼里,失去了用处?
许娇河不愿以最坏的想法去揣度人心,于是抱着侥幸心理问道:“宗主说极雪境无比凶险,哪怕是大乘期的修士进去,稍有不慎也要损耗大量灵力……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伤,才会藏起来不见我?”
她关怀的言语传入冰室,纪若昙那头却再也没有回应任何。
半晌,不知是谁的叹息声率先响起,扶雪卿松开眼球,放任它悬浮到更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