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若昙的身影便直直投入许娇河的眼帘。
白衣胜雪,洁净无污。
没有伤口,也不见虚弱。
……所以,纪若昙不接分/身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他不愿见自己。
令许娇河呼吸发颤的结论刺入心口,眼球展示的场景也从纪若昙身上,回到了扶雪卿的眼前。
他望着许娇河忽然有些苍白的面颊,眸中晕开一丝不忍的暗光。
又很快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道:“你看见了吧?纪若昙在这里好得很。极雪境是本座的地盘,有本座在,他能出什么事?不想同你相见,纯粹是近几日频繁寻找补天石太累了而已。”
太累了。
曾经灵根初成的那段日子,纪若昙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自己好多天,也从未喊过累。
到如今,累却变成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借口。
许娇河的心口又酸又涩。
她很少出现这种陌生的感觉,而此刻的心也拒绝深究下去。
她强迫自己抛开乱七八糟的念头,只记住一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今日辰时,宗主来怀渊峰寻我,说紫台已经将娲皇像破碎,欲海封印难以加固的消息传遍了小洞天,现下连民间也有所耳闻。群情激奋,大部分知情者都要求进攻欲海,彻底收服妖魔二族。”
许娇河尽力让说话的语气维持公事公办的意味。
只是到结尾处,依然不小心泄露出几分真实的心境。
扶雪卿与之凝视,欲言又止,许娇河并没有给他置喙的机会,一口气说了下去,“紫台如此作为之后,一切有关欲海之事,便不再只是我们几个宗门关起门来可以商议的内务。我虽然依旧提出了反对的意见,但在大势所趋之下,恐怕就算你即刻从极雪境归来,也无法控制局势。”
“我知道了,你只要听从我的吩咐做事就行。”
“剩下的,自有我来处理。”
许娇河说得详细,力求把明澹每一处话语的言外之意都表达清楚。
换来的,却是纪若昙平淡敷衍的回复。
两人一时落入缄默,许娇河顺势想结束这将人反复折磨的对话。
只是在命令奚遥关闭画面前,她的视线无意识从扶雪卿留恋着不愿移开注意力的双眼间掠过。
同样是冰冷。
纪若昙冷心冷肺,用完就丢。
反而是他,口中说着不好听的话,脸上却掩盖不住关心的表情。
许娇河抿了抿干涩的唇面,只觉得那股干涩从口中蔓延到了五脏六腑。
扶雪卿敏感捕捉到她神态的变化,心间情不自禁涌起几分期待。
他害怕期待再次落空,只能讥讽不改:“怎么又不说话了?是不是又想叫本座回避,好留出空间来给你和你的恩爱道侣,互诉那些肉麻得要死的衷情?”
“扶雪卿,你别总是这样嘴坏。”
许娇河回怼一句,声音相比前端柔软了几分。她犹豫一瞬,压低声音询问道,“你的伤口好些了吗?万一人族真的要进攻欲海,没有你这个魔尊在,妖魔二族怕是根本没有胜算。”
干巴巴的关切。
硬邦邦的语气。
全然算不上是真心实意的询问,扶雪卿听进耳畔,依旧从苦涩中品尝到一丝珍贵的甜蜜。
他生而冰冷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冰室的寒气便从后心的破损处灌入,引起如刀摧搅的痛苦。
可扶雪卿仿佛感觉不到。
他线条优美的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娇娇,你这般孤陋寡闻,有空还是多读点书吧——只要雪之心好好长在本座的胸腔之内,本座的形魂就永远不死不灭,便是与神仙相较也没有区别。”
“……也是,毕竟祸害遗千年。”
许娇河想了片刻,稍稍放下心来,已是没话找话也问无可问的境地,她不想再忆及纪若昙的臭脸,催促奚遥关掉画面,随口对扶雪卿道,“那就祝你这个祸害长生不老,孤独无边。”
“我还有事,不同你说了,告辞!”
……
作为分/身的眼球溃散在空气中的下一刻,纪若昙捂住胸口,闷声呕出一口鲜血。
扶雪卿收起眼中的柔和之色,阴鸷地看了他一眼:“你交代本座的事,本座完成了。”
“多谢。”
纪若昙简短地道完谢,立刻盘腿打坐,平复起紊乱的心脉。
扶雪卿随便找了个远离他的地方坐下,默默回味起许娇河明媚的笑脸。
回味着回味着,他想到冰室之内另一个对心上人做出的种种伤人行径,新仇旧恨一起涌到心间。
索性直接无视了纪若昙疗伤需要安静的环境,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冷嘲热讽道:“我真不晓得你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娶到娇娇这样好的女子做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