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这会儿清楚地感受到,她娘头上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停止了下坠——萧望舒的生命之书不会止步在’旧疾突发’四个字上。
……
司隶部边防走得不算容易,好在她爹老谋深算,那群守军的心思明晃晃写在脸上,根本不是长孙无妄的对手。翻过太行山后,就是并州地界,他们的队伍又扮做游商,路程最终停在了并州以南的一个小县,高平。
长孙蛮偷偷撩起一角车帘,瞄着目光好奇地打量。夜色渐暗,不远处的巷口热闹非凡,看样子是一条彩灯辉煌的街市,正在庆祝什么佳节。
从洛阳至今,他们走得路线都是山林野道,故而长孙无妄没有拘着她。可一旦临近人烟之地,她和萧望舒都被捂得个严严实实,似是生怕被人窥见。
实话实说,长孙蛮是无法理解这种行为的。她娘现如今手无寸铁,身边连个递信的人也没有,真不知道她爹在担心什么……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ptsd。
正想着,她爹打马靠近,还没等长孙蛮反应过来,修长的手就撩起车帘,露出他一张微压眉头的脸。
“……我在呼吸新鲜空气。”
小姑娘说完就往她娘身边靠,后者正翻着书,一丝目光都没赏给这父女俩。
她爹倒很给面子的点点头,问:“想下来?”
长孙蛮直觉不该应声,她慢吞吞回道:“我想和阿娘待一起。”
这句话换来公主娘赏脸。
约莫是心情不错,萧望舒还淡淡看了一眼帘外的男人,脸色没有明显不虞:“想下去就下去吧,今日是正月的最后一天,有些郊县还会举办灯节活动。你今年没有玩得尽心,现下去正是时候。”
长孙蛮必须承认自己心动了。她看了一眼她爹,又眼巴巴瞅着她娘,小心思不言而喻。
长孙无妄倒没什么,这里已是并州地界,并州刺史毕显附属幽州,萧望舒的手伸得再长,也不可能在人马尽失的情况下翻出乱子。
更别说她的亲卫已经连同逢家、皇帝的人马被引去了并州东部——那里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毕显痛失爱女的怒火。
萧望舒放下书,正要开口说话,临窗等待的男人却先一步开口:“高平素有傩戏酬神的风俗,自夜达旦,燎炬照地。上至豪绅下至平民,无不夜游。听说这里的妇人都会盛装出游街巷,走桥渡危,摸钉求子……”
她亲爹这么突如其来文绉绉的来了一段,无不展示出极为高超的文学素养。
长孙蛮突然有些莫名羞愧。不得不说,爹娘同为平就殿的杰出毕业生,这让学渣本人长孙蛮十分局促与不安。
只是——走桥渡危她尚算还能听懂,毕竟也曾耳闻花灯节走百病的传言。但那个什么摸钉求子,应该不是她理解得那个摸门钉求孩子……叭?
长孙无妄轻笑了一声,拉住马辔的手一使力,侧身迎向远处阑珊灯光。火红色的光沾染些许,他眉眼清隽如谪仙,不似凡人。
他笑道:“夫人也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