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认知让她从沉闷的痛楚中挣脱出来,奔向电话。这个暑假给与她的不止是一个破碎的家庭,还有小宇!
“喂!”她急切地说:“是小宇吗!”
那边传来的却是短暂的沉默,接着是完全陌生的声音:“是海姝家吗?”
“你是?”
“海姝?你的家长在吗?请他们接一下电话。”
她很失望,朝妈妈叫了一声,忽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如果这通电话是找爸爸或者妈妈的,那为什么要问“是海姝家吗”。
妈妈接过电话后,露出惊恐的神情,声音也渐渐发抖。海姝站在一旁,心提了起来,她听见漏出的声音说:“请你带孩子尽快来一趟东叶分局。”
她强烈地不安起来,抓住妈妈的手,妈妈看向她的目光也浮现出一丝惊愕。
车向东叶分局奔驰,离开市中心,路也变得熟悉起来,那是去碗渡街的路。
但她们没有到碗渡街,妈妈停车后,手有些发抖,“姝姝,一会儿警察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一句都不要撒谎。”
她点头,被妈妈牵着走进那栋肃穆的楼,妈妈的高跟鞋好似敲在她的心脏上,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紧张。
她被带到一个狭窄的房间,在做完身份登记后,她怯怯地看着面前的警察,警察也看着她,然后将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
“小龙叔叔。”她马上认出来。照片里,小龙叔叔穿着牛仔服,牵着小宇,小龙叔叔看着镜头笑,而小宇不看镜头,还黑着脸。
警察说:“你上次见到谢小龙是什么时候?”
海姝心脏快要跳出来,“叔叔,小龙叔叔怎么了?”
警察顿了顿,才说:“我们在养牛场发现了他的尸体。”
海姝脑中一片空白,面前的警察又说了什么,但是他们之间仿佛多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她只看得到警察的嘴唇在动,神色越来越严厉,却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姝姝!姝姝!”
海姝再次有意识时,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妈妈焦急地看着她,医生低声说着:“惊吓过度,醒了就问题不大。”
但海姝觉得自己没有醒,有一双手死死抓着她,将她留在噩梦中,梦里小龙叔叔被杀死了,可是怎么会这样?她去找小宇玩时,小龙叔叔还笑着和她互相敬礼。
守在门外的警察快步进来,看见他们的一瞬,海姝就抽搐起来,哭着喊:“小龙叔叔没死!小龙叔叔没死!”
妈妈用力将她抱住,向警察央求道:“你们能别出现在我女儿面前吗?她才8岁,她能知道什么?”
警察却说:“女士,海姝可能是最后一个见到被害者的人,我们需要她讲述细节,希望你配合。”
海姝泪眼朦胧地看着警察,嗫嚅道:“你们搞错了,我要见小宇!”
听到“小宇”,警察皱起眉,看了后面的同事一眼,“你们暂时不能见面。”
“为什么?”
警察并没有回答,一位女警走上前来,语气稍显温和,“姝姝,谢小龙遇害了,我们已经在碗渡街展开调查,得知你经常去他家里玩耍,你应该很喜欢谢小龙叔叔吧?”
海姝哭着点头,“他很好,阿姨,他怎么会遇害啊?”
女警说:“阿姨也想知道为什么。姝姝的证词对我们找到凶手很重要。姝姝愿意帮小龙叔叔这最后一个忙吗?”
病房安静下来,只剩下海姝强忍着的抽泣,几分钟后,她带着哭腔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警察开始做记录,女警引导着海姝回忆8月26号发生的事。海姝拼命让自己不那么混乱,断断续续地说,26号上午她和小姑一起去了菜市场,小姑买来她喜欢的泥鳅,她很高兴,整个上午都在帮小姑打下手。
下午,她去小宇家收拾东西,和这个一起玩了两个月的伙伴道别。她到小宇家的时候,小龙叔叔也在家,不过是马上就要出门的样子。小龙叔叔的打扮和厂里其他年轻人差不多,背心加上工装裤,外面披着一件宽松的衬衣。
“姝姝来啦。”小龙叔叔像以往一样打招呼。
海姝将兜里的草莓糖给了他一块,“小龙叔叔,你去上班吗?”
“对啊,小龙叔叔明天也要上班,不能去送你了。下次暑假再来找我们玩啊。”
“一定!小龙叔叔拜拜!”
海姝记得,小龙叔叔换好鞋离开时,小宇还在里屋没出来。她走进去一看,小宇趴在桌上摆弄硬纸板面具,小脸皱巴巴的,像是在生气。
“嘿,你怎么了?小龙叔叔说再见你没听到?”
小宇:“走就走,关我什么事?”
“你们吵架了?”
“……没有。”
“小龙叔叔那么好,你还和他吵架。等他回来了,你给他道歉知道不?”
“要你管?”
“就要管!”
海姝和小宇打了起来,没真打,小宇被她闹烦了,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知道了,我道歉就是了!”
海姝在小宇家待到7点多,叫小宇和自己一起回小姑家吃晚饭,小宇没答应。晚上8点之后,海姝就没再见到小宇和小龙叔叔。
说到这里,海姝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宇在哪里呢?他怎么办呢?”
有关小宇的问题,警察一个也没有回答。几天后,海姝已经出院,碗渡街凶案在杞云市全市传得风风雨雨,海姝听到的最惊悚的版本是——那个养牛场的工人半夜被扒了皮,挂在饲料槽上面,远看根本看不出来人形。
海姝吓得睡不了觉,不相信小龙叔叔会死得那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