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的脸,骤然煞白。
君意楼这三个字,但凡是京城中人,都不陌生。
满城最大的销金库,日夜欢饮,无休无止。
沈柔,被送进了这种地方。
沈夫人只要一想,心脏就像是被攥住了,生生的疼,疼的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卫景朝的语气格外冷,格外静,“我若是不救她,她会经历什么,不必我说,想必伯母能够猜到。”
沈夫人死死地咬着牙,双手攥着水盆中的衣服,眼眶通红,满眼皆是痛色。
沈柔站在门口,晃了晃身体,慌张地喊:“阿娘……”
第40章
沈柔不知何时从屋内出来,站在门口,颤着声音喊:“阿娘……”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不敢挪动,不敢去扶沈夫人,只喃喃地,又喊了一声,“阿娘。”
卫景朝倏然转头看向她。
她眼底,盛满了痛苦与愧疚。
当中抑制不住的悲伤,像一把钢刀,死死插进他心口。
卫景朝张了张嘴。
沈柔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砸在地上。一颗,一颗又一颗,砸的卫景朝心口涩涩的疼。
他缓步走过去,用大拇指拭去她的泪,叹息一声,道:“柔儿,别哭了。”
沈柔哭的说不出话,却蓦地伸出手,猛然推开了他。
卫景朝一怔。
沈柔漂亮的眼睛里,除了刚才的悲伤和愧疚,还多了几分怨憎。似乎在质问他,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卫景朝骤然有些慌张,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拉进怀里,哑声哄道:“你先别哭……”
话音未落,沈夫人深吸一口气,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侯爷,请您放开我的女儿。”
沈夫人看向沈柔,神态是一如既往的慈和,满眼只有痛惜和心疼,没有任何责怪。
她轻声道:“柔儿,别哭。”
沈柔没有理会卫景朝,哽咽着抽了抽鼻子,拭去满眼的泪珠,小心翼翼走到沈夫人跟前,低着头,好似连头发丝都在打蔫儿。
她小声道:“阿娘,你骂我吧。”
沈夫人看着她,眼泪不由得滚落。
这是她的女儿,自小娇养着长大,天真纯善,不染尘埃,是满京城最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可是,却被人送进这全天下最肮脏的地方。
她当时,有多苦呢?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她到底咽了多少悲苦,才能一字不提呢?
只是想一想,沈夫人已是万箭穿心之痛。
痛到,不能呼吸,不能动弹。
她的女儿,却亲身经历了这样的苦楚。
她有资格责怪沈柔?
她有什么资格责怪卫景朝?
她自己都没法子保护女儿,凭什么要求旁人呢?
最该挨骂的人,不是沈柔,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她生下了女儿,却没本事保护她。
她才是最该挨骂的人。
她才是该死的人。
这一刻,她甚至怨上了自己的丈夫。
怨他愚忠,怨他没有筹谋,怨他害了一双儿女。
沈夫人闭了闭眼,将女儿揽进怀中,忍着心尖的剧痛,温柔拍拍她的背,沙哑着嗓音安慰她:“柔儿,这不是你的错。”
她慢慢开口,想法子安慰她:“我骂你做什么?你这么勇敢,阿娘夸你还来不及。”
沈柔哭的说不出话。
沈夫人给她顺气,道:“你还活着,就是给阿娘最好的礼物。”
沈柔抽噎着点头,终于喊出来,“阿娘……”
“阿娘在,柔儿别怕。”沈夫人的语气甚是温和,只是抵在沈柔背后的脸上,一双眼睛,红的彻底,带着狠厉的恨。
沈柔乖乖巧巧依偎在母亲怀中,抹了抹眼泪,抽噎道:“阿娘,你也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