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沉默给了她答案,陆林希摊了摊手,“你看!你对郑婶的爱也不是无条件的。你又凭什么要求他们对你无条件?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你应该明白。不要奢望太多。他们对你的爱虽然不是无条件,但你不可否认他们真的疼爱你。只是他们对你的爱比不过他们自己。”
石刚垂下头,静静思考。是他想错了吗?是他要求太高了吗?
陆林希叹气,“石叔也是一样。石奶奶再不好,站在石叔的角度,她也是生他养他的母亲,他们有母子情份。你要把她送去坐牢,他当然舍不得。当然以你的角度,你觉得自己遭到背叛,这也可以理解。石叔不是也原谅你了吗?你们已经合解。为什么你要放弃现在的大好局面?”
就算他们都对他言听计从,石刚也不稀罕,“你不是我,永远体会不到我的无助。我没办法原谅伤害过我的人。”
陆林希没有跟他强辩,她承认自己的确不能感同身受,她只是不想他走弯路,“省城查盲流非常严,没有工作证和居留证的你很可能会被抓进收容所。那个地方什么样的人都有。很可能会被人打。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如果遇到路匪,你的处境只会更惨。”陆林希见他不信,“真的,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和包子爸爸运货去北方,遇到路匪,包子爸爸被活活打死了。我爸少了一条腿。离家出走不代表自由,甚至会遇到许多危险。”
她声音带了点蛊惑,“如果你不走,留在石家,你只要好好上你的学,你爸,你爷爷和你继母会源源不断挣钱给你花。因为你是他们唯一的孩子。你没必要出去流浪。你考上大学,你连束缚都没有了。”
石刚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少唬我,他们挣钱给我花是为了将来让我给他们养老。你当我傻啊。”
“那也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陆林希淡淡道,“至少你花的钱会比养老的钱多。你不亏的。”
石刚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只觉得对方古怪无比。之前他一直以为他爸给这小姑娘钱是劝他学习,毕竟她每次见到他都说这种话。可经她这么一分析,他心里涌起一阵诡异感。这是八岁孩子能说出的话吗?
他八岁的时候只知道跟爸妈要好吃好玩的。绝对说不出这种话。可她为什么能考虑那么远?
陆林希知道他在打量自己,但是她也不怵,家属区的大人们早就习惯她说大人话。石刚迟早也会习惯的,她冲他摆了摆手,“走吧?你家烧烧摊今天生意很不错。你快去收钱吧?”
石刚手指捏了捏背包袋,被她连哄带吓弄懵圈,可他知道这小丫头难缠的很,一定会跟着他,他今天离家出走是不可能了。只能被她牵着走。
第61章
两人刚准备离开,身后的出租车司机走出来冲两人叫了一声,“你们就这么走了,不太合适吧?”
两人齐齐回头,陆林希这才想起来,刚刚急着劝石刚,竟是忘了让司机先走了。
她从身上掏了五块钱,“我们不坐了,这点钱就当补偿你的损失吧。”
司机还没回答,石刚突然想起一事,“不行。我得去车站把票给退了。你先回去吧。”
陆林希哪放心他一个人去退票,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溜走,她理所当然道,“我跟你一块去。”
她看向被她扔到地上的两麻袋米棒,“不过你先跟我一块去夜市送米棒,然后我们一块去车站退票。”她将五块钱递给司机,“你先走吧。待会儿我们自己骑自行车去车站。”
这边离车站也没多远,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就能到。她记得汽车站的车票只要发车两个小时内都能退的。
司机却没接过她手里的钱,绕过车头走到石刚身边,嘴角勾了勾,“那可不成。”
陆林希微微皱眉,刚准备开口,就见那司机突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捂住石刚的口鼻。石刚下意识想扒开他的手,但他的力气哪敌得过正当壮年的司机,只挣扎几息就被迷晕过去。
陆林希在看到对方动手时,撒腿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奈何这边是学校门口,因为放寒假,连看门大爷都回家过年了。再往前走就是服装厂,也不知是她倒霉还是怎地,看门的大爷居然不在。
她拼命往前跑,但冬天身上衣服太厚,她的速度哪跑得过司机,还没到服装厂门口就被对方追上。
陆林希的口鼻很快被捂住,闻到一股呛人的味道后,没多久她就彻底失去意识。
等陆林希再次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手下意识撑在地面,入手一片冰凉,空气也很闷,有点类似于地下室里的味道。她下意识摸兜,从兜里摸到一个打火机。这是她刚才回家去仓库拿米棒用完后随手揣在口袋里的。
微弱的光点照着四周,入眼便看到躺在她旁边的石刚,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石刚?你快醒醒!”
石刚悠悠醒来,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在看到四周黑漆漆一片,他紧张地直咽唾沫,“这是什么地方?”
陆林希刚准备看看四周,手指一滑,打火机灭了。
还不等她重新点燃,突然头顶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随后头顶有一片光倾泻而下。
那是一束阳光,原来他们待的地方是地窖,怪不得她觉得这里的空气一点都不新鲜。
她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
外面天光大亮,上面的人把地窖打开,却没有向下张望,显然只是给他们透气,并没有放他们上来的意思。
石刚揉着酸痛的额头,忍不住开始自责,“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被抓住。”
陆林希也顾不上宽慰他,“咱们快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上去。这地窖空气稀薄,待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受不住的。”
石刚一听,也来不及自责,得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正理。
他刚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下一秒就听陆林希用颤抖的声音冲他道,“别……别动!”
她眼睛直勾勾盯着他身后,石刚紧张得不行,吓得一动不动。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那是爬行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行进。
听声音好像是条蛇,石刚紧张地直咽唾沫,他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他的心脏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裂,那是在面临死亡时的胆怯。他还这么年轻,他还不想死。
陆林希缓缓蹲下身,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某处,她双手在地上无意识扒拉,动作很轻。
一条花蛇顺着墙面蜿蜒曲折游过来,它似乎看到什么东西,停了下来,吐出蛇信,好似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陆林希手在黑暗处摸到一个硬帮帮的东西,好像棍子,入手还不轻,能当个趁手工具,她冲石刚使了个眼色,在蛇的死角处,她用右手比划三、二、一的手势。
当‘一’落下,石刚往右边一跳,蛇嘴大张,整个身体以极快的速度游过来,陆林希举起手里的棍子死死往蛇的七寸打。
但那条蛇真的很粗,而且非常狡猾,表皮就像上好的丝绸光滑黏腻,她只来得及打两下,蛇就以极快的速度游过来。
女孩子对蛇本能不喜,当蛇往她这边游过来,陆林希吓得一蹦三尺高。
在陆林希和蛇搏斗的时候,石刚也没闲着,他四下乱找,依稀看到角度里有个黑灰灰的东西,似乎像块石头,他下意识举起那东西朝蛇的方向扔了过去。
可等扔到地上,他才发现这哪里是石头,分明是人的头颅,他吓得心脏快要蹦出来,可瞅着蛇快要爬到陆林希的脚踝,他下意识用脚踩住蛇身,而后快速打量四周找别的工具。
这个地窖年代太长,里面没什么东西。甚至就连块石头都没有,只在不远处的树叶底下发现一根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