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奕暖点头答应,她担心小希一个人不好拿两袋米棒,想把草靶从自行车上解下来,“你骑自行车回去,快去快回。”
陆林希却拒绝了,“这么重,你一个人撑着太累,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反正也不远。我走快点,一会就能回来。”
唐奕暖见她坚持,点头答应了,“那你快去快回。”
陆林希扭头走出夜市,路过石家摊位的时候,她下意识瞄了一眼。
令她震惊的是,石刚居然不在,三人忙得脚不沾地,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陆林希只看了一眼,就以极快的速度往家跑。
她回到家从仓库拿了两麻袋米棒,陆观华叮嘱她早点回来,卖不完也得回来,别搞太晚。
陆林希一手拎一个麻袋,响亮答了一声,“知道了。”
虽然米棒没什么份量,但因为体积太大,陆林希拎的时候必须把手抬得很高,她就这么跑了二里路,胳膊都累酸了。
只好停下来慢慢走,放松手腕。
经过学校前面的公交站台时,她无意中瞄了一眼,随后又看回去。咦?没错,真的是石刚。他在这边干什么?
“石刚?你怎么在这儿?”陆林希好奇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只是她视线落到石刚背后的书包时,眼睛眯起,微微皱眉,“这么晚了,你背着书包打算去哪?”
石刚在她出声那刻,身子不由自主僵住,抿了抿嘴唇,转过身的时候,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陆林希觉得这人太古怪,昨天还送狗给她,今天态度又变得如此恶劣,要不是郑叔让她照顾他,她才懒得搭理他。
陆林希忍了又忍,“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去告诉石叔!”
石刚白了她一眼,轻嗤一声,“你去告诉好了。我怕他?”语气说不出的嘲讽。好似石叔这个父亲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份量。
陆林希总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之前他还和石叔一起卖春联和烧烤,虽然态度不怎么好,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她将两麻袋米棒放到地上,决定跟他耍赖,“行,你不告诉我,我待会儿就跟在你身后。”
石刚猛地看向她,见她似乎来真的,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回答,“我要回z省跟爸妈过年。你跟去干嘛?”
陆林希下意识问他,“石叔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怕他拦着我。”石刚淡淡道。
陆林希仔细一想,石刚这么做,虽然有点过分,但也是人之常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就当不知道吧?
她拎着米棒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你在这儿等什么车啊。公交车最后一班是七点,现在已经没车了。”
石刚原本见她离开还松了一口气,见她又折回来,只觉得头疼无比,面无表情回答,“没事。我约了出租车。他可以直接将我送到车站。”
陆林希点点头,转身刚要离开,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石刚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之前石叔让他回家,是石刚自己不走的。为什么他突然又离开了?
还有之前他恨石叔恨得要死,扭头又带领全家致富,态度简直180度大转变,也有点说不过去。
陆林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石刚会不会去的不是郑家,而是离家出走,所以他需要一笔钱,才不得不跟父亲和爷爷和好,让他们为他攒一笔钱,然后他拿着这笔钱远走高飞?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陆林希转过身,见一辆出租车停到石刚面前,她大步跑过去,站他跟前挡住出租车的门。
石刚差点吓了一跳,不可思议看着她,“你怎么还没走?”
陆林希伸出手,“你说回z省,你的票呢?拿来给我看看。”
石刚眼里闪过不耐烦,“你是我的谁?我为什么要给你看车票?”
“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跟着你。”陆林希倚在车门前,抱着胳膊一副无赖样。
石刚被她气得不轻,从兜里掏出车票。
陆林希看了一眼,还真叫她猜对了,“这不是z省的火车票,这是去省城的。”
石刚没想到她这么难缠,耐着性子回答,“火车票太难买了。我只好先买汽车票去省城,然后再坐车去z省。”
陆林希一副“你当我傻”的表情,“从t市都买不到火车票,你到省城就能买到了?省城回乡的人只会更多。你就是编瞎话也该编个像样点的。”
石刚耐心告罄,一把夺回车票,“你爱信不信。我赶着上车,你赶紧让开。”
陆林希不仅不让,反而把车门关上,“你明年就18岁了,正是高考的关键时期,你跑什么跑!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
“我任性?”石刚似乎被这说法气笑了,“他们什么时候站在我的角度考虑问题。他们没一个真心为我考虑。总有人比我更重要。我待在那个家,真的很痛苦。我没一天快活的。我只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找一份工作,好好生活。我有错吗?”
陆林希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没耐性,苦口婆心劝他,“你考个外地的大学,到时候在外地工作,不一样可以离开这个家吗?你难道连半年都忍不了吗?”
石奶奶已经坐牢了,石叔和石爷爷耳根子软,又疼他,根本不会给他气受。至于他继母,那就是只纸老虎,石叔一瞪眼,她就不敢造次。现在也没人限制他自由,他怎么就忍不了了?
石刚赤红着双眼,也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她幼稚,“我就是忍不了。他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当我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没一个为我考虑。他说是我爸爸,可是他真的好陌生,他只养了我几年,却要我包庇害我的仇人。你说可不可笑。生我的母亲,因为有了两个孩子,我这个儿子就不重要了。我去找她帮我告害我的人,她却让我听话,不要再闹,事情闹开对我没好处。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守护的人。而我呢?我没有。”
石刚闭了闭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手一直捂着心口,“我原以为养父母也是爱我的。可是在关键时刻,他们舍弃了我。没有关系的血缘就注定我们不能成为真正的母子和父子。但是我却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救了我。但是从此以后他们只是我的恩人,我没办法再无条件依赖他们了。”
陆林希半垂着头,她能够理解他的痛苦。曾几何时,她何尝不是逼问过母亲,为什么母亲不爱她?
长大后,她才明白这世上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不!应该说这世上大部分的爱都是有所保留的。别去计较这份爱到底纯粹不纯粹,不要有太多期待,好好爱自己才会幸福。
陆林希明白他的无助,她反问他,“那你呢?你对你的父母是无条件的吗?石叔暂且不说,就说郑叔和郑婶,你确定你的爱比起郑叔更多吗?郑叔可以为了郑婶不要自己的亲生孩子。你可以吗?”
石刚在她问出口时就要回答,陆林希先一步改了口,“你现在年纪小,对孩子没有太多概念。或许我换个问法:你能为了郑婶失去双眼吗?”
这次石刚沉默了。不可能,没了双眼,他不就成瞎子吗?他以后再也看不见色彩,看不见有趣的画面。他如何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