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说:“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是耍谁?很好玩吗?”
“我不是故意的,”林瑾瑜说:“那时候我们……吵架,所以……”
许钊说:“鲸鱼,你是把我当猴耍吗?你觉得很好玩是吗?”
林瑾瑜说不出话来:“不是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他说:“对不起,我本来在想怎么跟你说的,我也不想这样,我是想找个机会好好说,但是你一次比一次过分!”
许钊说:“我过分为了谁啊,就为了我吗?从小到大,你喜欢的我从来不说一句坏话,你讨厌的我跟你一起讨厌,现在跑出来说我过分?”他余光瞟见黄家耀站在旁边屁都不放一个,捅他:“你说话啊,这会儿装什么哑巴?”
黄家耀冷不防被扯进来,他“啊”了一下,说:“……我觉得鲸鱼没说错什么……你确实……”有点过分。
许钊听了他的话,点头道:“好啊,都怪到我头上了是吧,鲸鱼,你但凡说过一句他是你朋友,你兄弟,他再做什么我都不会说他一句坏话,不要说他喜欢沈兰夕,就算沈兰夕也喜欢他我都不会说什么的,因为你朋友我当自己人,现在倒好,恶人都让我当了,你跑出来说你们认识了?早干什么去了?”
林瑾瑜说:“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所以我给你道歉,是我的错,没告诉你,没把实话跟你说,你可以也为你的行为对他道歉了吗?”
这场闹剧里最无辜的人其实就是张信礼,他几乎什么也没做,可林瑾瑜生的气也好,许钊的怒火也好,大部都在朝他发泄,所以林瑾瑜希望许钊给他道歉。
许钊抬眼看了眼林瑾瑜背后的张信礼,他的怒意不仅没有平息,反而变成了双倍,他指着林瑾瑜说:“关我屁事,我真是瞎了眼他妈认识你,想我给他道歉?等他死了吧。”说完他一转身,推开来劝他的黄家耀,头也不回地走了。
……
黄家耀刚小下去的头又大了起来,简直膨胀成刚刚的两倍,这这这,这看起来怎么变得比十分钟之前更棘手了?
林瑾瑜看着许钊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在楼梯拐角。
他心里也不好受,又气又急又愧疚又烦躁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既烦现在这么个乱成一团麻线的局面,又愧疚自己确实没早点告诉他还哔哔了他一通,还气许钊这做法实在不怎么妥当,难道换成别人就能随便把他的试卷本子扔进雨里吗?
黄家耀安慰他道:“鲸鱼,你别往心里去,他不是……”
“我知道的,”林瑾瑜说:“我没怪他也没觉得怎么,以后再说吧。”他道:“你把他书包给送过去吧,雨下大了,早点回家。”
黄家耀点点头,进教室了。
林瑾瑜呼出一口气,装作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也准备拿书包回家。他吵架吵得忘了自己刚刚气急冲上来就拦在张信礼面前了,一转身“砰”一声跟张信礼撞了个满怀,把他自己吓了一跳。
“我擦,”林瑾瑜心脏狂跳:“吱个声行吗,这都第几次了,你怎么又悄无声息站我后边?”
张信礼看着他,说:“明明是你自己站在我前面。”
林瑾瑜道:“懒得跟你说,还回不回家,回家就赶紧,许钊走了我没伞蹭了,都赖你,别一个人背着书包拿着我的伞扔下我就走了,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张信礼说:“哦。”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教室,这会儿大家都回家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张信礼去收拾东西,林瑾瑜顺手关了灯,回到座位上时看见自己的桌上干干净净,要收的东西许钊已经一样样一件件地帮他收好了,拉链拉得整整齐齐,什么都没落下。
他看着那个书包静默了一瞬,随后听见张信礼在门口叫他回家。
林瑾瑜答应了一声,背起书包走出去。
“今天得自己坐地铁回家,”林瑾瑜说:“爷爷家有事,赵叔帮忙去了。”
张信礼点点头,两人一起沿着楼梯走出教学楼,一路往校门口走。
雨越下越大了,噼里啪啦的雨点争先恐后砸在地上,又溅起一蓬蓬水花,好似腾起了一层白雾。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一片,雷声倒停了许多,不见响了。
他们只有一把伞,只能肩膀挨着肩膀,紧紧靠着,在瓢泼大雨里踩着水往外走。
林瑾瑜今天穿的是双新买不久的阿迪小白鞋,不太愿意弄脏,他一边避开水坑一边嘟囔:“这雨可真够大的。”
张信礼举着伞,微微朝他那边打了点:“这种暴雨一般下不长,等会就停了。”
他说话一向靠谱的,可今天的雨偏偏没被他说中,几分钟之后,雨势不仅没有转小,反而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刚停没几分钟的风也起了,狂风挟裹着暴雨,吹得无数背书包的学生东倒西歪。
张信礼把伞斜着挡风和斜飘的雨滴,两人还没走到车站就走不下去了,林瑾瑜从没在三月份见过这样的暴雨,他们深一脚浅一脚走到最后一个路口,见口子上叽叽喳喳围了好多人,个个打着伞裹足不前。
林瑾瑜伸长脖子去看,好家伙,因为突降暴雨,前面路口积了一大摊子水,雨水冲起地面的灰尘,浑浊一片,都看不清底。
正是下午五六点,围在这边的大多是附中放学的学生,大家你看着我我望着你,没谁愿意身先士卒去试个深浅。
张信礼和林瑾瑜也在人群里站住了,打算先观望一会儿,不多时,有辆小排量的摩托从这儿过,师傅也是头铁,仗着雨衣在身,油门一拧笔直就冲了过去,一开始还好,水只没到四分之一个车轮,可行驶到中部的时候就完全不是这样了,只见那辆摩托油门轰得嗡嗡响,直飙射起一人高的水花,师傅一开始应该也没想到这么深,这会儿退回去也来不及了,减速反而有可能导致熄火。
他骂了句超大声的脏话,没减速,硬着头皮往前冲了过去。积水漫过大半个轮胎,司机跟玩了次激流勇进似的,留下一连串骂骂咧咧的土话,轰油门走人了。
围着的学生有好些哈哈哈笑了,经过这么一试,这片积水说深不深说浅不浅,最深的地方大概在膝盖下面一点点,不过下不了多少,大部分女生依然打着伞在路边犹豫,有好些男生却已经开始撸裤腿准备大展身手了。
这雨丝毫没有转小的趋势,等它停还不知道要多久,等排水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两人又还没有吃晚饭,张信礼看了眼对面,远倒是不怎么远,淌个几十米也就过去了。
张信礼道:“只能淌过去了。”
林瑾瑜也没那个耐心呆杵在这里等雨停,他看了眼对面,老不高兴地道:“只能这样了,我操我这鞋还新买的呢。”
张信礼开始卷裤管,他道:“那你就负责打伞,”他说:“我鞋便宜。”
林瑾瑜道:“干嘛?”
张信礼把书包脱下来递给他,道:“背你。”
林瑾瑜挑眉,也不推辞,把他的书包和伞一起接过来,就像从未闹过别扭一样,一跃而起蹦到他背上,无比自然地搂住他。
张信礼稳稳地接住了他,往自己背上送了送,往下踩进水里,顶着暴雨,一点一点地往前淌。水很凉,还带着沙子和各种被冲起来的小垃圾,泡得人皮肤发痒。
林瑾瑜搂着他的脖子,打着伞,贼兮兮地问:“你不生气了?”
张信礼说:“我生什么气,没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