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汤有点烫,要放凉一些才能喝。他倍感无趣地用勺子搅着汤水,盯着陆青折吃饭。
方饮叹了一口气,试图引起陆青折的注意,然而陆青折不管他,吃不完的菜就倒掉,反正不能进他的嘴里。
搅得手腕累,他把勺子搁在碗里,摁着自己的胃,百无聊赖地仰着脖子,望着吊瓶里的点滴慢慢流进自己的身体。
这下陆青折倒理他了:胃还在不舒服?
嗯,你帮我摁着吧。方饮道。
这要求提完,陆青折还真的伸手帮他摁住。他心思活络,继而补充:我舌头也被泡腾片弄出两个泡,要不然你
喝汤。陆青折打断他。
方饮怕陆青折以为自己在骗他,重复:真的有两个泡,不信你看看。
我知道了。陆青折道。
哎,我舌头疼。方饮抱怨。
陆青折妥协:那别喝,完全禁食是最好的。
可是不喝很难受。方饮心事重重道,光打营养液,不动嘴,感觉就是没吃饭。
那位专家和陆青折说过方饮的习惯,因为幼年长期饮食不规律,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胃,所以留下了阴影,每天一定要按时吃一日三餐,即便昨晚熬夜,今早也要起床吃早饭,否则整个人压力极大。
在去年动手术的阶段,对方饮来说是最折磨的,连着很长一段时间要禁食,连流质软食都不可以碰,他就整夜整夜焦虑到睡不着,为此还产生了心理作用,总是觉得自己正在胃痉挛。
别人看到医生,问的最多是我的情况怎么样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而他是我什么时候可以喝水吃饭。
想到这里,陆青折一边摁着方饮的胃,一边请教道:那要怎么样呢?
也不能怎么样。方饮嘟囔。
陆青折说:你自己捂着胃吧。
方饮乖乖捂着,扯了条椅子上的小毛毯,裹成一团搁在自己胃上,旁观陆青折握着勺子,碰了碰碗沿,确认不烫也不冰后,捞了一勺喂他。
在喝下去前,方饮有认真思考过,是抬手接过勺子比较好,还是直接低头把汤喝了比较好。
等等,自己什么时候那么矜持了?他嫌弃完刚才的自己,随即喝了半口汤。
喝了半口便已经心满意足,似乎只是舌尖沾了一下汤水。紧接着他就表示自己饱了,好像在给自己做暗示,做完暗示便对进食没有任何兴趣。
要不是医生提醒过陆青折,陆青折一定会以为方饮在耍人玩。不过,即便早有准备,现在亲眼见到方饮这样,他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道:你的病怎么会弄得那么严重?
吃东西吃坏了。方饮解释。
高中的时候没见你有哪里反常。陆青折说。
方饮道:我正餐吃得少,总是吃小零食啊。
我以为你贪嘴。
也算吧,一下子吃不了很多。方饮说,食堂阿姨比较爱我,每次都给我打很多的饭,还给我加荤菜,我就很心虚,每次只能吃一小半。
这么碗米汤,他尝了半口,也不知道有没有心虚。
面对菜肴,方饮的种种表现显然是配合着想吃的,甚至是催促自己要去吃,可真的拿起了餐具,那点食量真的和喂了一次小猫没多少差别。
方饮用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笑嘻嘻地问:接下来是不是吃蛋糕?
陆青折道:只有蜡烛是你来吹的,其他和你没什么关系。
方饮抓狂:一点点。
不行。陆青折说。
方饮可怜巴巴地缩在一边,关掉灯,输着液的寿星要开始吹蜡烛了。
我之前过生日都是在学校里过的。方饮突然说,可你都没来吃过蛋糕,今年倒是蛋糕全给你吃了。
陆青折对此做出评价:待遇升级了。
方饮笑了几声,回答:以前也没不让你吃吧!
没不让他吃,也没邀请他吃,三层的大蛋糕被送来学校,年级里几乎每个班都有人来分一块,全是不请自来的。同龄人之间没什么顾忌,大家都是自来熟,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这其中确实没陆青折的身影。
下次给你留一块。方饮道,每次蛋糕吃不完,都给纪映拿去祸害人,把奶油抹在别人脸上,真讨打。
脸上映着微弱的火苗,他的脸仿佛长年浸润在清泉里的羊脂玉,光洁无瑕,白得可以透光。眼睛里含着些许笑意,和火苗一样闪烁着。
许个愿,平平安安毕业吧。他说。
平安和毕业,陆青折道:这不是两个愿望吗?
寿星想许几个许几个!方饮回。
陆青折好奇:你们在上微积分吗?
在啊。方饮道,我边上那男的总是把手机放在桌上,静音放连续剧。
说到这个,他就来气:那人每次都想看剧,每次都被老师的魅力所吸引。倒是我,在之前几堂微积分课上,用他的手机把剧看完了。
陆青折:
方饮盯着蛋糕,陆青折怕他对蛋糕下手,把蛋糕放到柜子上去,不搁在他面前。
那你对课岂不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陆青折道。
方饮说:还好吧,第一堂课是复习高中内容,初等函数这些,一眨眼就变成各种
他描述不出来那堆稀奇古怪的符号,讲:各种乱七八糟的。
比如?
不记得了,我就记得零点准则。
零点准则是什么?陆青折一脸问号。
方饮有些僵硬:唔,难道我记错了吗,那就是零点定理!
他和陆青折比画了下零点定理是个什么玩意,陆青折恍然大悟:原来它还是定理,这个知识点也能出题吗?
方饮不服气:不要鄙视它,虽然它看上去是入门
事实上它的确是入门。陆青折说实话。
方饮:
不要在数学这个话题上,继续和这人聊天了。他暗暗捏拳。
陆青折安慰他:其实上课漏听也不是很要紧,只要自己抽空看看书上的例题,及格不难。
我觉得我理解了。方饮不认输,之前布置的作业,我还会做连续性的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