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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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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养祸水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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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带着丫头避着家下人,摸到陶知行屋里,在廊下探头探脑往窗户里头瞧。只隐约瞧见两个人影,在榻上吃茶说话。

须臾影动,相引着朝门前行,玉台慌了神,无处藏身,正被出门来的陶知行仇九晋二人撞见。

玉台避也无处避,只好隔得一仗远,在廊下福身,“我来给舅舅请安,不想舅舅屋里与人说话,未敢进去。”

陶知行暗暗瞪她,扭头朝仇九晋讪笑,“这是侄女玉台。玉台,这位仇家的大官人,既然撞见,来见过。”

那玉台捉裙迤行几步,头要抬不抬地,眼风直往仇九晋身上溜。那样一副琼骨,又那样一副平叔之面,只把个玉台看得红浸香腮,腻骨酥软,娇怯怯到跟前拜见,“见过仇大官人。”

仇九晋看她芙蓉玉面,杨柳风腰,相貌虽好,却有些没滋味儿,只随手打拱回了个礼,便按礼转过脸去。

陶知行嘱咐玉台回后头吃饭,引着仇九晋自往前头厅上去。

二人用罢饭,仇九晋要辞将出去,陶知行将其送至二门,“世侄只管放心,那几个粮商的契都签下了,我过两日送他们回乡。等他们回去送了定钱来,咱们这里就将粮食装好往各地运,巡检司那边,我自然会去打点。”

“这一来一往,少说明年才能分批运出粮食,又不知几时才能收回全部银子,世伯请多费心。世伯要往杭州贩布是事情,外祖父已与那边的府台打了招呼,世伯只管派人去张罗就是。”

“多谢多谢。”

各怀心思作了别,仇九晋正门里出来,却不急着归家,自行坐了马车往旧花巷,使小厮华筵转到后面巷里去请箫娘。

那宅子已撤了“赵宅”的匾额,新上了块髤绿的,浅浅的红漆描了“听松园”三字。箫娘软轿里出来,仰头望一望,有些如在梦中,不切实际之感。

循门进去,见黄叶扫尽,苔痕褪隐,廊上廊下来来往往几个伙计,搬梯子往各处廊柱上漆,正对着那厅上还有爬在屋顶换新瓦的,整个宅子旧颜换新貌,为迎接新的主人。

箫娘穿过宅中的花园,推门进正屋,兀地扑出来一股暖香,熟悉又陌生。仇九晋坐在东边榻上,那榻已铺了裀褥,搁着华枕,前头架着熏笼,里头点着炭,比家中暖和得不是一星半点,暖得箫娘骨头缝里都透着舒服。

外面寒天冻地,她满身风霜,不就是需要这点温暖么?

屋里满墙旧窗换新纱,一层一层地,透着旖旎的旧梦。仇九晋稍稍抬头,就瞧见箫娘进来,一张素淡的小脸被暖气熏得满面春光。

他也懒懒地笑起来,把她拉到身边坐,“你进来瞧见了,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箫娘眨巴着眼,把屋子贪恋地看了一圈,好像看多少回都不觉够。她迷恋富贵,就像男人迷恋权势,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收拾得如何啊。”仇九晋满眼宠溺,旧情如蒙眼的布,他瞧不见她眼中的贪婪,如昨地,轻轻掐掐她的鼻尖,“按你从前的喜好,粉墙为纸,林木为绘。”

是吗?箫娘都快忘了,原来她从前还有如此雅致喜好,如今想来却有些可笑。

也无心计较了,有比这些小事更要紧的。她翻翻下唇,笑嘻嘻挽着他的胳膊,“房契从京师送来了?”

“大约过几日就到,银子我已交了保山,你瞧瞧想添些什么,一并说了,我好使人添了来,年前咱们要住的。”

箫娘兴冲冲捉裙起来,满屋里乱旋,“这里务必得添个香炉,要那种白玉的,盖炉齐全的……”

“盖炉齐全?”仇九晋稳坐榻上,一个胳膊肘撑着膝,望着她好笑,“这是什么要求,哪个香炉子不是盖炉齐全的?又不是鼎。”

箫娘想着什么,抚着贴墙的长案笑,“有的香炉就没有盖。”

她接着往墙上一指,“这里得挂个什么名家的字画才成个样子,这下头,拱个花瓶,插几枝梅花。”又朝别处指去,“那里得放架屏风,六折的,这里设张案,搁把琴,这梁上,悬根笛子……”

“你什么时候学会弹琴了?还会吹笛子?”

“不会。”箫娘笑笑,“摆着做个样子嘛。”

她打帘子往卧房里瞧瞧,又折跑回他面前,“嗳,卧房里得设张书案,不拘什么书,你弄些来。对对、那个李白的诗,只要存世的,务必给我买全囖!”

“你要学认字?”仇九晋吊起眉,愈显倜傥。

她摇摇头,“我哪里有功夫学那个?做做样子嘛。陶家小姐就喜欢李白的诗,在我跟前说好一堆,我也听不明白,倒给我兴致说起来了。”

仇九晋握着她的手将她抱在膝上,“她是她,你是你,学她做什么?何苦做那假模假式的样?平白占地方。我将书房设在东厢那间屋子,这里也不必多一张书案,给你做个大的立墙橱柜,你搁衣裳是真的。”

箫娘正想学着绿蟾的清雅模样,不想这点奇异的虚荣心一开口就被回绝。转念一想,做个柜子搁衣裳倒也蛮好。于是她撅起嘴,把下颌轻点。

仇九晋最爱她这幅模样,有些傻兮兮的,透着股天然纯真。

他被世俗侵扰的赤忱,恰好就需要她浑然天成的纯真来弥补。他情难自禁地歪着脸亲她,把她的唇舌咂一咂,“还要些什么?”

这倒是问到箫娘心坎上了,她计较着头先玉台托她做的鞋,还要现垫着银子去买料子,生怕玉台使坏,后头不给她钱。她是死活不想吃这个亏的,便把眼滴溜溜一转,主意打到了他身上,“你给我些银子,我外头买料子做双鞋。”

即便辛玉台后面不补她本钱,横竖银子也是她未婚夫婿出的,亏的是他一家人的买卖。算盘打得十分精明,可惜仇九晋有个怪脾性,从前两人好得蜜里调油时,总给箫娘这个那个,却从不给她现银子。

他自然也不缺那点银子,可微妙的是,他隐隐觉得,给了她现钱,他们之间就变了味,箫娘也将成为个被凡俗侵袭的俗人,浑身沾满铜腥。

他稍稍敛了笑,兜着她的腰,腿上轻颠着她,像颠一只猫,“你要哪样料子,说给我,我买来给你。”

且听细风,扑朔熏笼里的暖灰,一切都有些迷离。箫娘隐隐不高兴,她原是想多张口要几个钱的,叫他这么一说,算盘又落了空。

仇九晋不见她讲话,复歪下来亲她,揉捏着她的骨头,连连不断地,唇齿厮磨。

斜阳那一扇扇绮窗外,金乌偏西,光秃秃的树荫扑在门窗,像只苦瘪的手,扼住了谁。

下晌箫娘急急坐轿归家,那华筵使轿夫抬到巷里,箫娘却推说不必,就放她在街上。她做贼似走进巷,挨到院墙底下,见院门上还挂着锁,大喘了一气。

这厢摸钥匙开锁进去,生火烧饭,将晨起吃剩的熏肉上锅蒸了,又做一样糟鹌鹑,摆到正屋里。可巧就见席泠进院,背上背着什么。

她赶去接,才瞧清是一背篓的炭,叫他卸在地上。箫娘木怔怔站在原地,心里堵着个什么,些微窒息,猛吸一口寒风后,冻得鼻头发酸。

呆怔的间隙里,席泠已寻来个变了形的铜盆。他今日穿着常穿的那件墨绿袍子,束着黑布腰带,髻上缠着素白的布带子。弯下腰拣炭,那两条带子便坠在炭里,染了点黑灰。

他没留心,箫娘却留心看见他背上隐约也染了好些黑灰。

那些污渍好似污染了她唯利是图的心,使她忽然变得不那么纯粹地为这点好处高兴,反而生了气。

她把眼搦开,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哪里去了?这么暗才回家,太阳都快下山了!你怎的不干脆住在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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