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沈至欢从来都不是一个左右摇摆的人,既然她一开始没有赶他走,那就证明,至少他还是有机会留下的。
“小姐……”
他低下头,道:“奴才知道自己的位置,日后…再不会动小姐身边的人了。”
除却一味的道歉,这样具体的保证似乎显得更有份量一些,她道:“那我如何相信你呢?”
“像你这种人,不是有许多方法叫他们死于非命吗?”
陆夜抿了抿唇,沈至欢离他那样近,他不想再同她疏远,哪怕是片刻的欢愉也罢,这是沈至欢给他的机会。
他道:“那就以后……若是他们有谁出了什么事,小姐到那时再来怪罪奴才吧。”
这是不管是不是他,一旦有什么问题便都算是他。
沈至欢收回自己的手,看向陆夜的脸。在一点一点仿佛在拉长的时间中,隔了好半晌,那清丽的,令陆夜欲罢不能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她说:“下不为例。”
陆夜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沈至欢不再看他,淡声道:“出去吧。”
陆夜却仍旧不动弹,沈至欢微微蹙着眉,问他:“又想做什么?”
陆夜弯着唇朝她笑了起来,小声说:“让奴才抱抱您吧。”
沈至欢知道自己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她自己心里清楚,陆夜同老皇帝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兴许是陆夜这点处处都合她的眼缘,所以她愿意再多给他一次机会。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陆夜救了她很多回,她本就心存感激,对他无法狠下心来。而这些又怎么能说的清楚呢。
她没有回答。
而陆夜却已经微微站起身来,弯着腰,高大的身躯笼罩着她。这人一旦得了她的原谅,便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他搂住了沈至欢的腰,将头放在她的肩膀,细细的嗅着她颈间的清香,说话时灼热的吐息让沈至欢觉得有些痒。
他用下巴蹭了蹭沈至欢的肩窝,像一只小狗,声音低低的,“小姐,别不要我。”
沈至欢有些许的不自在,她稍稍的换了个姿势,叫陆夜抱她的姿势更舒服一些,然后冷声道:“如若真有那么一天,也是怪你自己。”
陆夜没有回答。
他觉得自己真的好久没有再抱她了,然而分明还没过三天。
这样亲昵的动作总是会不自觉的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和对方是多么亲近一般,可是陆夜却清楚的知道,他和沈至欢之间,永远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能被沈至欢喜欢上的人,那该是有多幸运。
可是陆夜觉得自己生平最厌恶幸运的人。
*
深夜时分,摇曳的烛火下映出女子纤瘦的身影,沈至欢坐在案桌前,今日顾槐偷偷给她的信,此刻正平摊在桌上。
老皇帝的病来势汹汹,他父兄大概还不知道,而今天顾槐的话,让她如今再回想起来,仍旧觉得毛骨悚然。
“欢欢,如今的西部只是看似安稳,人人都以为如今国泰民安,其实远非如此。”
“而且你有没有觉得,你父亲圣上不让他回来也就算了,他身为抚国将军不能离开。可沈大哥也不能回来这不是有些奇怪吗?乐然原本沈将军是不打算让他也去的,这个候府不能没人,结果圣上圣旨一下,你家除了你就在京城,居然无一嫡系。”
沈至欢并不知道沈长鹭不打算让他三哥从军,当时沈乐然走的时候还嘻嘻哈哈的安慰她,她以为迟早沈乐然都是要出去的。
“可是安庆候府世代为武,这样虽说有些奇怪,也并非说不通……”
“话是这么说,可沈家世代都为君王鞍前马后,不管前朝党羽之争多严重,沈家都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皇上。”
沈至欢知道他的意思,沈家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如今外戚仍在猖狂,边防不稳,就算要削沈家的权也绝不可能是现在。相反,他还要抚慰臣心,让沈家越发效忠于他。
但看看现在的皇帝都做了些什么?
沈长宁在宫里死的不明不白,她二哥沈长安想回来不能回来,就连沈乐然都应诏走了,余下一个她,还要等着进宫。
但凡有点脑子,都不可能做出这些来。
不说还好,一说这些事便处处透着诡异。
“陛下还是太子时,沈将军同圣上关系要好,如今圣上登基,疏远不说,反倒越来越提防沈家了,如今朝中谁还记得当年的景明太子和沈将军是亲如兄弟般呢?”
为什么?
沈至欢将信折了起来,信中除却大篇幅的问候了她最近的生活,还告诉她不必担心皇帝强行让她入宫,甚至特地提了提李艳芬母子。
说是不久之后会有人接李艳芬母子过去,至于沈至欢,到时候沈乐然会回京接她。信中不便多说,关于那两人,她若是有疑惑,届时沈乐然回来会一并告诉她。
沈至欢如今已经不想去了解李艳芬母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了。
因为顾槐同她说的东西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她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个下.流龌龊的皇帝还是太子时同自己的父亲交好。
顾槐同她说的大抵还比较含蓄,从前沈家原本是一心效忠皇帝的,可是如今皇帝太伤臣子的心,他父兄兴许要有所行动了。
沈至欢不由得开始猜想,她之所以不跟李艳芬一起离开京城,或许是因为她根本就不被允许离开。
沈家将在外,她说起来是沈家嫡出四小姐,恐怕在皇室眼中,她就是一个被强行扣留的沈家人质。
用她来威胁她远在外的父兄。
这四面八方,恐怕布满了眼线,一旦她想要离开京城……
沈至欢将信烧成了灰烬,她对这些东西了解的并不多,沈乐然他们从前也会刻意不把这些东西告诉她,如今跟她透露,恐怕是真的没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