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沉榆香自四面八方裹挟而来,带着男人未散的体温,元曦睫尖轻颤,人一下从恍惚中国惊醒过来。
呆呆地仰头看了看他,又垂眸摸了摸玄底绣金线蟒纹的氅衣,她忙要脱下来还给他,“这里这么冷,你别冻坏咯。”
卫旸却难得在她面前这般强硬,固执地帮她把绑带系好,将人搂在怀中并肩往前走,“这样抱着,就都不会冷了。”
元曦忍不住想笑,“不冷才怪!”
男人的臂弯宽阔强势,将她牢牢圈在其中,像是在这片冰天雪地中单独为她支起一座避风港,霸道也温柔。虽没有明说,可只要有他在,她便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害怕。
她不由翘了翘唇角,心中的愁绪还真散去不少。
解开脖颈上的系带,她踮脚将那件玄色氅衣分一半,盖在他身上,抱住他劲瘦的手臂往他怀里钻,“这样才不会冷。”
边说边侧靠在他肩头,娇小的身子同他连成一片,自远处瞧去,恍若一人。
不过是在冰窖中走一遭,也能走出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之感。
卫旸一面暗叹自己现在是越来越矫情了,一面又克制不住收紧臂弯,将她搂得更紧些,去享受这种细腻的温存。不知不觉,他脑袋也跟着歪下,轻轻靠在她头上。
云雾敛最受不得男女之间腻腻歪歪,且还是当着他的面。
尤其当这人还是卫旸,一个过去提到女人脸都能拉到地上的人,他更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冰窖的寒意没把他怎么样,倒是他们俩把他激得寒毛直竖,好半天都没下来。
想起当初在华相寺,某人信誓旦旦地同他说“只是一个妹妹”,他便忍不住想笑。
卫旸似是觉察,冷眼扫过来,满含警告。
云雾敛耸了耸肩,懒怠同他说这个,只拖腔拖调朝两人喊:“到了。”
元曦循声看去,但见冰窖一角,一捆捆药材横七竖八地摞在那。因年头实在太久,枯枝上都覆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挂上了冰棱。轻轻敲一下,邦邦硬。
“东西就在这底下盖着。”
云雾敛从袖笼里摸出一柄匕首,“咣”地一声,径直敲在冰面上,冰屑随之四溅。
卫旸将氅衣重新盖回在元曦身上,嘱咐了她一句,也拔-出匕首过去帮忙。
偌大的冰窖顷刻间被“乒乒乓乓”的凿冰声灌满,得亏这地方隐蔽,否则还不知会引来多少人。
元曦拢紧氅衣,蹲在旁边看他们动作,呼出来的白气将她的芙蓉面遮掩得朦胧。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具体为何?她又说不上来。只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无论如何也安定不下来。
“呼,天爷啊,总算凿出来了。”
云雾敛俯身端起底下好不容易凿出来的木匣,甩了甩被匕首膈疼的手,抬袖抹了把额角。
这么个鬼地方都能干出一身汗,可见这冰究竟有多顽固。
卫旸盯着木匣,脸上却并不见多少欢喜,“外头的草药都能冻成这样,里头只怕更加严重,能不能用还不到一定呢。”
云雾敛不屑地“嘁”了声,拍拍匣子,“有我在,怕什么?只要东西还在,我就有办法让它发挥妙用!”
边说边拿匕首在盖沿的冰缝上划了一道,五指扣住缝隙用力往上一掰。
木匣开了,他脸色也如同衣襟口沾湿的汗珠一块,瞬间冻结成冰。
卫旸正低头享受元曦帮他擦汗,见他戛然而止,由不得蹙起眉,“怎么了?”
“不见了。”云雾敛回过神,却是干干直着双眼,越发恍惚,“这里头应该有一个瓷瓶,可是没了!”
卫旸夺过他手里的木匣一看,空空如也,低头搜寻地上那堆被扒烂了的碎冰枯枝。两道剑眉几欲拧成麻花,幽深的凤眼更是阴云密布。
元曦也跟着他一块找。
可无论她如何提着裙子不停拿脚扫荡扒拉,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跟凭空蒸发了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那么厚的冰,没个两三年根本冻不起来。除了云雾敛,世上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究竟是谁?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顺着周遭横绕的白气,一圈一圈盘旋在三个人身上。
卫旸似想通什么,凝眉道了声:“不好。”
便拉着元曦和云雾敛径直往冰窖外头飞奔。
可还没走出去几步,面前便“咻咻”飞来三支雕翎箭,箭尖带火,直向他们破风呼啸而来。
卫旸忙抱着元曦偏身躲开。
云雾敛亦是第一时间挥动手里的匕首,将直逼他眉心的雕翎箭斩落于地。
“哈哈,三位果然是好身手,在下佩服,佩服!”
熟悉的声音贯入耳房,三人都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仰头望去,一簇簇火光伴随整齐的脚步声从冰窖大门鱼贯而入,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团团包围。一个个都被坚执锐,凶神恶煞。
都是常年驻守芙蓉城当地的守城军!
而为首的指挥也不是别人,正是巴蜀一带的父母官,孟之昂。
“真巧,居然又在这里碰见殿下。就是不知今夜这般大雪,殿下再次造访这元氏旧宅,又所为为何?”
孟之昂信步朝他们走来,拱起两手一揖,眼皮微抬,笑得像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