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她家小麦稀罕俊的,不惜跳河去勾搭罗峻熙,二孙女小豆最开始那么看不上满山,很是想找一个自己看上眼的夫君,不服爹娘之命媒妁之言,其实秀花心里都理解,随根儿。搞不好根源就在她这。
白玉兰瞠目结舌。
年轻人,都只是相看相看两眼就成亲。听人讲,城里人还不如乡下呢,有许多人掀开盖头才见到脸。
到她娘这里,开口就变成了要处一处。简直闻所未闻。关键人家还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就这么,干巴巴的处吗?
白玉兰好奇:“你俩商量好,暗下里要处多久吗?”
“什么暗下里,怎的啥话到你嘴里那么难听,我俩又不是胡搞八搞。他没媳妇,我没男人,暗着作甚。怎么也要明年吧。”
秀花顿了下,感觉之后问的话,比面对左里正表态还艰难。
但秀花语气上、面上却装作很轻松,像是无所谓白玉兰的意见似的,问道:
“你是不是不愿意让我再走一步。”
白玉兰在被窝里的手,紧攥。终于问她头上了。以前几嫁从来不问她,连捎信儿都不捎。
耳边是娘的问题,白玉兰心里却回忆着她无意间听到的,娘和小稻她们顺嘴讲起最初没想再嫁,还去黑店干过活的那段日子。说后来是没招了,又跟着人家走了。
白玉兰能听出来,娘随着家里现在日子越来越好,对那段嫁来嫁去的日子释然了。不像最初,刚到她这里时,什么也不告诉大伙,连银票的事都不说,更是不提以前的生活。
而通过娘教小稻她们如何过日子,通过那些细碎的唠嗑片段,似乎,她娘之前每一次嫁人都是无奈选择。
如若这次,不是无奈呢。
里正叔是个好人,她自始至终就了解。要不然最初,她也不会警告老娘别给里正叔拐带坏。
白玉兰又极快的代入自己。要是她没了男人,到老了又很想再嫁谁,不是为了生活无奈,是很想的那种,小稻她们怎么做,她能觉得女儿很孝顺。
其实自从经了上次家里被偷那段日子,她娘大哭着说银票给她攒的,有些事儿,她早就想开了。老娘高兴比什么都强。
而为人儿女的,还要别让娘难为情,那是长辈。长辈通常都要端着的,她又不是没当长辈,稀罕被儿女尊重着。她家撇子就总说她嘴巴不好,有时让娘有点没面子,那她怎么回答,才最妥帖呢?
白玉兰松开了拳头,她也假装无所谓似的,像开玩笑一般反问道:
“可不是家里没地方供你吃供你住,现在家里要啥有啥。
咱一家子,全是你在当家做主,我们觉得挺好,早被您支使惯了。
所以您还是问问自己,是不是想再走那一步吧。
您问我干啥,反正我这么大岁数了,孙女都有了,不像以前十岁出头,要是跟着你去后爹家里,需要指望你再嫁的男人养活,还要装孝顺哄着他。
现在我要是不愿意,你总是不能逼着我管谁叫爹就是了,你嫁不嫁的,对我没啥差吧?”
那自然是没差!
对左撇子那个老姑爷都没差的。
秀花心里热乎乎地想:我可就你一个闺女。
秀花不好意思表现出想稀罕闺女的心情,翻个身,压下嘴角上翘的弧度干巴巴道:“行了,还没影的事儿呐,告诉你一声,是不想让你瞧见我俩在一起说些话,就瞪个眼珠子惊讶。你瞅你今晚那眼珠子瞪的。睡觉吧。”
女儿比罗婆子都不如。
罗婆子那猴尖儿的,一天天就乐意看那些男女的事儿。
之前,罗婆子随着罗峻熙和小麦回来,左里正恰巧也要回家去。两方遇上,那罗婆子也没个老少,谁的玩笑都敢开,紧着对她挤咕眼睛笑。
就好像,整那一出,不知道的以为她和左里正偷摸上了炕呢。等着,天亮她非训罗婆子几句。
白玉兰看着秀花的后背,心想:行,以后你俩单独相处,我绝对躲开。
……
第二日,白玉兰才煮完猪食,人吃的饭还没有来得及做,左里正就站在院墙外面喊她:“丫头啊?”
白玉兰:她就说忘了点什么嘛,有点儿不对劲儿。
原来是左里正从昨天和她娘确认完关系后,就已改口叫她丫头。
以前都是叫她:撇子家的,后来她娘来了,和她娘开始不清不楚后,左里正又叫她玉兰,应是直到那时才知晓她的名字。现在变成“丫头”。
“嗳,您怎起这么早。”忽然弄的白玉兰不知道该叫啥了。
很明显,她现在和左里正的关系,似乎比她家撇子和左里正的关系更近了,那就不能从左撇子那里叫五叔。
看到左里正的眉毛和眼睫毛清早就结了霜,听到她的回应就让赶紧开大门,让打开吴家院落那面的大门,然后左里正一大把年纪,吭哧吭哧扛袋子进院,一袋子接着一袋子,足足摞出很高,找空地堆进仓房。
白玉兰这才反应过来,“叔,您一早上就去寻草料啦?”
且如此多的牛嚼用,一看就知,不是本村能凑出来的。
村里拢共也没有几家养老牛和骡子的。更何况,昨日为那几十头老牛,就已经找村里人家周转了不少。早没了。
左里正摘下棉帽子,歇口气抹抹汗,这么冷的天,他愣是出了一身汗,道:“嗯,我将十里八村凡是养牛人家能凑出的嚼用,都给讨了来。你们住人那院落,没地方放,昨儿我就看过了,还是放这边院落吧,你费点儿劲,来回取着喂。”
十里八村已经走了个遍,按赶车时辰算,白玉兰吃惊,难道昨夜叔从她家吃口热汤面条、洗了脚后,回家没怎么睡觉,应该是后半夜刚过,就又干出去挨村买草料啦?
要说不感动是假的。
白玉兰从这一刻就代入良好,心想:怕她家几十头牛饿着,一大把年纪了,紧着帮忙,知道她家没有这些准备,人家就起早贪黑替咱们忙叨。一个后爹,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