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五六天的光景啊,离家其实还没走出多远呢。
好些小子的嘴就冻裂了,手冻的发痒。
身上的棉衣明明用绳子捆住怕漏风,脚上小腿绑的靰鞡草更是厚厚一层,走一天下来,身上脚上依旧没有多少热乎气。
一行人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想念家里的热炕头。
弄一热炕头,吃上几碗热汤面条子,然后倒下睡个一天一宿。
二柱子骑在马上,其实连着他也不好受。
他脖子上的袍子毛围脖,已经有一层冰溜子了。
他需要喊话啊,大喘的气也比朱兴德和罗峻熙多,一呼一哈,热气到了围脖上,再沾上淌出来的大鼻涕,只几天光景也再没了出发时的威风凛凛。
大约又走了两个半时辰后。
朱兴德拽住缰绳回眸看向队伍,不行了,得歇歇。
人不歇、骡子马还有老牛也要歇歇的,要喂食。
“柱子。”
二柱子拿出他德哥的虎枪向队伍打手势。
后面二十辆押车的小子看懂后,立即开始歇脚,且相互配合极为默契的干活。
只看,这支队伍极为训练有素。
有人很自觉的跑向路边搓雪,将残雪弄回来煮水喝。
有人掏松树塔。出发前带的燃烧物是松树塔。
靠着寒山就是好。
这玩意儿烧起来,比啥都热乎,还不像柴火那么不好烧,不像木绊子那么占地方且很沉不好带。
松树塔是各村好心人捐的。代表人物大王村大黑胖,她家就没少白给老左家。
这东西不贵重,秋天那阵上山就能捡到,附近十里八村好些人家有存货,你一土篮子我半框的,就能成全左家的运输队伍。
此时,松树塔燃烧起来,给寻来的残雪烤化了,弄温乎的一大半给拉脚的骡子喝,一半给人喝。
有小子们要是饿了,还会从车头取出冻的梆硬的大饼或是三合面大馒头,用根棍一扎,放在火苗子上烤糊吧的再就着热水咽下吃。
关于口粮这一块,左家真没抠。
挡不住最高长辈、人家秀花就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
秀花特意在出发前,组织好些老姐妹给蒸干粮。
那时,村里人通通知晓这事儿,听说蒸了好些锅呢,三合面馒头咋的了?三合面也要浪费不少粮食呢。所以大伙本以为跟着运输的小子们一路就吃这个了,结果秀花公开表示:“谁说的?咱家哪里是不心疼孩子的人,这只是零嘴。”
没错,零嘴。
左家人在朱兴德他们出发前就商议过,打算一路走,一路只要见到歇脚地儿就不要抠门,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就算遇到那种官家驿站,吃喝很贵,也要保证只要歇下前就要有热汤有肉有干粮。
路上行走遭罪,歇脚就要幸福感足一些。
务必保证每走五天,让这些小子们吃顿细粮,比方说肉丝面条了,或是馄饨之类的。
而村里老太太蒸的干粮大饼子,给孩子们一路带着,一是以防有什么意外别在外面饿死。二是,哪个小子万一在路上馋了或是饿了,掏出来烤烤就能吃。
反正大冬天的,不怕坏,放在车头绑着,每车绑一兜子,想吃就掏出来啃。
还别说,这些干粮,目前看真起了大作用。
朱兴德都饿了,下了马,他瞅了一眼那些烤馒头的小子。
二柱子立马咳嗽一声。
然后就一定会出现几位非常有眼力见儿的小兄弟,举着热乎的馒头跑过来:“大姐夫,三姐夫,柱子哥,给。”
可见,这些跟车的小子们,是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情商是除体格外的考察重点。
然后才是,你有技能啊?比如会不会爬树啊,会不会溜门撬锁啊,会不会下井像猴子一样利索,支帐篷速度如何,会不会挖坑。最好夜间还要眼神好。
这批跟着押车的小子里,甚至有一位会自制火把油的。
毕竟家里那面,啥都缺,就不缺干活的手艺人。选拔要求自然严苛。
而再看这些小子们,之所以不用朱兴德使眼色、二柱子不用扯脖子喊话,能在停下就按部就班训练有素烤火喂牲口,全是游寒村左里正的功劳。
没离开前,左撇子和朱兴德都忙啊,要出发了,忙的事儿极为多。只兑碎银子就去了两趟钱庄。
罗峻熙又没正事儿,他是忙着在外婆、丈母娘和媳妇刷好感抢活干,也就没人有那空闲训话这些。
是左里正撑起了这一切。
默默的拿着录取名单,给这些小子挨个找来,提前叫到家里。
当时,左里正家的大堂屋里,或站或蹲好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