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棠忙碌之外,还担心元宁帝的身体,她常常根据清晨香炉里的灰烬就可猜出,他又一夜没睡。
她心里着急,却没有立场去管他,只能把所有的担忧化在一声叹息里,“陛下,人要睡觉才能活得长久呀。”
他总是阳奉阴违,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连棠严重怀疑,他真以为自己是真龙护体,有不死之身。
可是上一世,他甚至没有活到第二年的秋天,满打满算,他还剩不到一年的活头。
算完时间,连棠心里一沉——
这么快么?
这样一想,她不禁又怀疑,他这么不眠不休,是不是在和老天抢时间?
还好元宁帝交给她的差事足够重,没太多时间乱想,否则她脑袋里这些七缠八绕的念头非打结不可。
近日,她脑子里又迸出了另一个念头,她总觉得有人跟踪她,可是一转身,又什么都没有。
她安慰自己,可能是最近太累,产生了幻觉,她那么没有存在感,别人跟踪她干嘛。
这日,第一批牙签终于制成,连棠捡了几个卖相好的,想拿给元宁帝看,可惜一整日他都在和翰林议事,等他身边终于没人,揽月阁已经挂起了灯笼。
连棠已经过了当初的兴奋劲,怏怏走到他跟前,把牙签递给他,“做好了。”
祁衍正靠在椅背上,轻柔眉心,听见小姑娘有气无力的声音,睁开眼,只见她垂睫耷眼的跪在自己面前,一脸的无精打采。
跟着他忙这些天,她也累了吧。
他伸胳膊接过牙签,前后看过,顺手夹到手边常看的几本书中,“做的很好。”
声音有点儿哑。
连棠不忍心让他多说话,弯了弯唇角,正想离开,听祁衍又问,“你近日辛苦了,可有什么愿望,朕都可以答应你。”
连棠扬睫,扑扇扑扇眨了两下,“什么都可以?”
祁衍看着她,目光很沉,“君无戏言。”
其实,他有点困惑,那日她用自身的优势换得一个留在书阁的机会,他以为她会有很多要求,可是直到现在她都不曾真的求过他,包括和祁麟退婚那件事。
他不知道她的想法,也没有办法给出意见,有些事情她不说,他的身份毕竟不方便。
他一点也不怀疑,此时无论从她嘴里说出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连棠眼底瞬间腾起亮光,目光探究似的在祁衍脸上扫了一圈,狡黠一笑:“我的愿望是,陛下今夜踏踏实实睡一觉。”
祁衍一怔,胸腔仿佛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
距离太后的生辰越来越近,揽月阁终于闲下来,连棠的不安却越来越严重。
难道真的有人在跟踪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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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太后的生辰宴是元宁帝御极以来最大的皇家私宴。
文武百官齐聚在荣华殿,宫娥进进出出,美食佳酿流水般摆放到各人的食案上。
一条宽大的厚绒红毯自殿门直铺到白玉丹墀,上首是皇帝和太后的御座,红毯的两边,男女分席而坐。
皇家子嗣单薄,席首只寥寥坐着祁麟和祁芸,连棠坐在祁芸的后面。
祁芸喜欢热闹,一面用团扇遮脸四处打量,一面侧头问连棠,“父皇大费周章为皇祖母庆生,难道想跟她重修旧好?”
连棠笑笑,没接话头。
她虽不知皇帝会做什么,但今日这场宴会,绝对不止贺寿那么简单。
奉贤太妃瞥目过来,在连棠身上定了定,眼里的阴晦一闪而过,继而调转视线,教训祁芸,“大殿之上,人多口杂,公主须知谨言慎行。”
祁芸脸色一白,转过头去。
对面的祁麟,目光一直若有若无的往这边瞟,连棠不经意抬目,视线对了过去,祁麟立刻挺了挺胸,眨眼给她飞了一个笃定的眼神,引得她浑身不适。
未几,殿外传来内监的长调,“陛下驾到,太后驾到——”
殿内众人“轰”的一声起立,恭谨垂首,迎接二圣。
身着衮冕的元宁帝和圣尊皇太后同时出现在红毯上,身后簇拥着两排御林军和一众内监,一行人缓步而来,气势恢弘。
连棠垂首侍立,低垂的视线里可见元宁帝冕衣上的海崖云纹山河带左右摇摆,他步履稳健,衣袂生风,帝王的矜贵持重彰显无疑。
天子所经之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齐齐跪拜,山呼万岁。
祁衍走上御阶后,转身示意众人免礼。
待二圣入座后,丝竹管弦声起,殿外礼炮齐鸣,场面一度十分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