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戴了这玩意儿,整个人变了不少,本就精致完美的脸上多了几分优雅从容,却说与从前还真是感觉变了许多,衬得他极致优雅。不晓得我为什么那么不想像馥汀兰了,大致是从小到大,我认为从未体会过独一无二是什么,活得就像空气,如若与她天壤之别,便是不穿一类型的衣服,不做一样的造型,当时只是执拗的一个想法,我要想尽一切办法变得与她无干系,越远越好。
大约陈思源心领神会,便善解人意地轻咳两声,“奶糖,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回来接你。”
陈思源走后,在我身后不远处格格不入站了二位人高马大的助手,是陈思源的心腹,正像门柱一般一左一右摆在那师傅的两侧,让他忍不住后背发凉,边手抖着给我剪发,边时不时回头望一望,本职业性的假笑,也给吓退了回去。
我全程拿着一本杂志,默默低着头,并没有说话的打算,憋着一口气,终于等到陈思源拎着一个礼物盒出现。
“叮”的一声,那师傅的剪刀落在了地上,紧张的看着陈思源,“剪……剪完了……”他低头捡起那已经被摔钝了的剪刀,心疼得一脸悲悲。
陈思源见到我的样子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他尽量平复着口气说道,“做的好,剪刀我会陪给你,以后我妹妹的头发就交给你剪了,下次可以试试这几个,你再好好研究一下。”陈思源将一打短发的样片塞进那师傅的手中。
尽管那师傅脸上略带茫然,但明显陈思源脸色当即温和了不少,透过金框眼镜专注耐心的看着我,全然不顾周遭那已经笑僵的几张脸。
我抢过他手里的礼物盒,里面果然有一副眼镜,忍不住学着他的样子,将眼镜跨在了鼻梁上。
哇哦,我现在的样子与之前,嗯,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改头换面。我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手指试着穿过碎发,而后使劲儿的抚弄着头顶上的发,感觉就像一只欠撸的兔子。很难以想象蓄了一辈子长发的人,突然就变了画风别人会怎样瞧着,最关键的是,现在绝对不会再有人说我长的像馥汀兰,我故意将表情调整了一下,尽管还是只炸毛的兔子,但是瞬间染上了莫惹老子的不羁与邪气,整个人一瞬变得难以接近起来。
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梳短发的样子真好看,大概这便是我本该有的样子,我不再像谁,我只是我自己,多么友好和谐。
“嘿,不错。”我用好看的眉眼勾着笑意扫过理发店里的每一个人,几乎是同时,人也愉快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脚步轻快的迈出了门外。
陈思源在身后急急的追了我两步,见我正对着户外的阳光,一脸轻松,他随即感到宽慰,默许我胡闹的在街上跑着,直到我停下脚步。
陈思源突然想明白了,大概我现在的样子更安全,也想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于是他在身后默默的翘起来嘴角,“奶糖,我先去带你买几身衣服,然后去吃寿司。”
第七十九章 换了画风
针对馥汀兰的态度,我在心中仔细的过了几遭。实则在我的人生里,一直因为她的冷淡而十分惴惴,我小时候是见过白良与母亲撒娇的样子,每次见得心里总是空荡荡的。
陈思源说的不错,我是太脆弱不堪了,很爱较真儿,却也是被大家娇惯的,对一切豪无缚鸡之力。我生气的是,在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年纪,馥汀兰从来没有抱过我,虽不曾受过什么苦,表面看着乐悠悠的逍遥度日,但我也不愿没有思想,逍遥度日着浪费人生。身边的人无论为我做了什么,都无法替代她,没有经历过的人自然是理解不了我心里的苦。
那些年,从记事儿开始,我就当着馥汀兰的面流过一次泪,这次是第二次,一闭眼,面前一派迷茫,我如何的翻覆也还是琢磨不明白我的心思该何去何从,终究控制不住自己那些成长中的变化,开始从绝对的顺从突然叛逆起来,并脑补出一些画面,我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从那一日开始,我整个人换了画风。
陈思源带我剪发的地方是花城的市中心,距离我们家住的地方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他掐算的时间刚好,我们一早出门,这个时间刚好饿了。
后的时间陈思源与我坐在一家日式料理里。我一手托腮,另一手正拿着一根筷子随意的在手里摆弄着,桌前的一本厚厚的食谱,花花绿绿的,我随意的翻看着,学着陈思源的样子。
后来我曾细细想过我那时候的变化从何而来,在我眼中,他和馥汀兰其实是一种人,唯一不同的是他可以温暖到骨,也可以冰到刺骨,对待不熟悉的人更是三分冰冷四分分疏离,还有三分看不懂的深邃,是非常酷的,我显然没有学到精髓,却照猫画虎染上了一抹邪气丛生的不羁,一张稚嫩的娃娃脸显得格外跳脱。
这三年里我经常被陈思源带出来,已经习惯了外面的吃吃喝喝,但是还第一次吃这种东西。他怕我吃不惯还特意买了些别的,我面前的盘子里,格格不入的放着一颗汉堡。
我无法像馥汀兰那般安静的坐在一处,身姿拿捏有度,优雅从容,即便小时候乖了几年,也是因为还趴在井底,连有井口那是个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而在我如今这般年龄,稍微有一件事点燃了我内心的火,自然是要想方设法跳出那个狭窄的井口的。或许躲避馥汀兰只是个借口,当时的我只是更想要走出去看看。
“哥,你说为什么咱们家总是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呢?前几天我登陆了互联网,看到了很多图片,也不知道都是哪儿,会那么奇特。”我本想说美,可是想想后换了一个词,外面若说多美却也不是,与我们现在的环境比较,大多可能还比不上此处,我翻来覆去寻个奇特的词汇去形容,大致看着就属新鲜的层面,这也是我唯一能觉得更贴切的。
陈思源被我懒洋洋而又纠结的样子逗笑了,他在小碟子里给我调制着汁料,并没有打算回我。于是我便又试探得问着,“如果有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会不会想我?”我的指尖拨弄着纸页,看着对面那张精致的脸,故作轻松的露出顽劣的表情。
空气有点滞涩,这样的画面安静了十几秒的时间,他稍微歪歪头看向我,那金框眼镜后的黑眸,无声的询问着我,而后低沉着声线说:“我们奶糖也学会话里有话了,说吧,你想问什么!”
我低着头素手摆弄着一折纸巾,突然也有点认真的抬起眼,“我眼看就要高三了,最近在学校里老师也经常谈起人生和未来报考专业的事。”
陈思源对我来说是个如父如兄的人,说实话,我此时虽与馥汀兰较着一股劲儿,但对于未来心中是完全没数的,真的很想听听他给我的意见。
然而我不清楚,这么简单的问题对于陈思源如同砸中了他的死穴,他的立场给不了我任何意见。馥汀兰对于他是特殊的存在,而他对我的一切好,都是源于馥汀兰。我如今想要拨开表象,去看他的内心,想要他真正给我建议,无论是推走了我,还是留下了我,他都没有任何可能说真话的身份。
猝不及防的,他的脸色变得很沉,将筷子放在了餐碟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让我不禁打了个机灵。
陈思源看向窗外,脸色清白好一会儿,眼里有清冷和疏离的光芒,很快,他收回视线,看向我,似笑非笑瞟了我一眼,一双深邃的眼睛有点微微泛红,“现在还差不多有一年可以选择,在你这个年龄,我也是在不断变化的,很多事到时自然就会知道答案的。”
我此时的境遇,让他漠然想起了很久以前,一百年前,他也曾满心欢喜的期盼,也曾私下揣测的叛逆,到后来的万般无奈却生生成了执念,可如今如何走向了两败俱伤的境遇,他也不清楚。
想到这里,他整个人冷得一阵一阵得哆嗦,徒有其表的年轻外表,只是为了将那情意了却得满满当当,一心一意的认定所爱之人,却也不得不在中途始乱终弃,为求得一生所想,他铤而走险,兜兜转转,他竟不知不觉将自己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真是傻得很。
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早就四平八稳,再生不出一丝波澜,细细赏来,真若说起“离别”二字,他竟也暗自惆怅百结。百年以来,无论作为沈安之,还是陈思源,他终究都是那颗孤独的灵魂,被执念蒙了心,除了馥汀兰是他的念想,几乎孤家寡人,即便有深不可测的预知势力支持,那些也不是家人。他在不知不觉中早将我看作是家人了,倘若心能够摊开来看清楚,竟是活了一世纪,生生没有我年少轻狂般的潇洒自在。
人生真是万般无可奈何!一生追求得不到的东西,正占有的,却并不自知。
陈思源心中滋味难辨,竟也像父亲或兄长般担心着我一阵子。他突然意识到,此时再拉着我回到过去,一切都已经太晚了,显见得我已经慢慢长大,阅了新环境,他无需再担心我不敢接触人,也无需再担心我适应不下新的环境,他勉强的翘起嘴角,突然慈父般揉了揉我的头发,柔声道,“奶糖,能帮到你的,我都会帮你,大胆的去过你的人生吧,开心就好。”
也许是馥汀兰关了我太久了,也许是因为陈思源带我脱离了井底之蛙的眼界,诚然我从未去过外面,虽没有想象力预知什么,却真的有万种渴望,有了陈思源的鼓励,我心中暗自满是欢喜,也很是感激。
我吞了口果汁,眼睛忽地一亮,“哥,你去的地方多,给我讲讲呗,你最喜欢哪里?”
第八十章 我要去都城
陈思源自然理解我年少轻狂时的豪情万丈,这些年他见证了不少前仆后继的少年脸,最后老去沧桑,周而复始的人生,不过既然青春正盛,怎么着也是在这人间走一遭,也该有本该有的样子。于是他调整了情绪后,给我讲了许多他见过的世界,而后开始娇纵我,大致觉得女儿家面皮都薄些,很多事情是需要宣泄的,便任着我肆意妄为的吐槽馥汀兰,他对我温暖的笑着。
见他这一笑,和煦又亲厚,我脑洞大开,怀着一颗激动的心继续与他畅谈着未来,陈思源像是有一种魔力,并没有见他灭火,却能风轻云淡的化解我心中的烦闷,说起来虽然还在与馥汀兰别扭着,却也没那么心焦了。
陈思源用筷子夹了一片沾好了汁料的三文鱼,放在我的骨瓷口碟里,“捏住鼻子,不要吸气,这个芥末你会上瘾的。”
我放下汉堡,很听话的捏住了鼻子,将那片橘色软塌塌的肉肉放在了嘴里,几乎囫囵吞枣的进了肚,没尝出什么味道,就已经被辣得一脸泪花。
陈思源自顾自的吃着寿司,味蕾已经极度适应了那种刺激,样子很惬意,“哈,我们小不点长大了,倒是想法越来越多了,只是人啊,这辈子大概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机会,都在寻求放弃与和解,当你真正选择了一种人生时,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不反对你出去看看,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在你妈妈需要你的时候,留在她身边。”
陈思源说出了很多深奥我还读不懂的话,可即便如此,却在我还很稚嫩的心里刻上了很深的印记。
我乖巧的使劲儿点着头,像马上就快要离开了那般,心中突然惆怅,一口干了手边的橘子汁,听过那么多的城市,我最爱都城,势必要去瞅一瞅,“哥,既然你支持我,那我就与你说说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