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时,陈思源在身体里醒来,他整个脸还搭在方向盘上,紧张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手臂由于凌晨的按压,不觉有些颤动。此时他发现窗外的狂风怒吼已经停止了。他打开车前端的化妆镜,那张脸已经恢复了血色,很幸运,他回到了这副躯壳中。
路边的柳树已经生出了嫩绿的幼芽,从来没有如此剔透的早春的一天。陈思源站在车外,靠在车身上点燃了一根香烟。他点烟的习惯很特别,用右手滑动一根老式火柴,点燃烟后,等着那火柴燃尽,他才舍得用嘴角吹灭那焰火,随着一行青烟后,他观察着那青烟散去,才松开了手指。左手拿烟的姿势很熟练,但是他手指干净,牙齿白皙,看不出任何吸烟的痕迹。
香烟燃烧后散发着浓浓的潮气,很显然太久没有被用过了。陈思源仔细的吮吸着那薄雾带来的欢喜,像是太久没有过,既久违又陌生。
“你……思源……你什么时候吸烟了……”
馥汀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了车,她样子很憔悴,像是一两夜没有睡觉的样子,惊讶而又伤情的看着陈思源,那拿烟的姿势太过像她熟悉的一个人,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陈思源不慌不忙丢掉香烟,和蔼可亲的说道,“这是一个合作方落在车里的香烟,我感觉有些困,所以试试,看来效果没有想象那样好。”
陈思源在保温箱里拿出一杯热好的馥芮白咖啡和一块丝绒蛋糕,恭敬的放在了后座的座椅餐台上。
“馥先生,您喝好了,我们就继续上路吧。”
第十一章 失之交臂的神秘家书
那封尘风已久张献忠的家书被发现在远郊的一个农户家里。事实上这几年间馥汀兰辗转来到了这里并不是随机的,而是她查到了张献忠是巴诺市人,她隐藏在巴诺鱼龙混杂的古玩街,就是为了查清楚一切有关于张献忠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没有停止寻找破解那诅咒的可能。
与其说这个重要的线索是她自己摸到的,不如说是有人刻意指引着她来的。就在一星期前,馥汀兰收到了一封奇怪的信函,信函中只有一行字:
张献忠家书现存于昆洛县农户黑富贵家中。
是一种非常精致的乳白色信纸,字体是打印的细明体,字里行间透露出这发信的人对馥汀兰的行动及目的均了如指掌。
这样的被跟踪,或者说是被监视,馥汀兰已经习以为常,近百年里一直有一双巨大而虚幻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她刚刚逃离上一站,便很明确的被告知,她始终没有逃离过那双眼睛。她不懂是什么样的赌注能够让一个或一行人近百年一直下在她的身上,而这操控者究竟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想了无数年,猜测过各种可能,却没有找得一个能解释得通的理论,且在她脑子里被描述得越来越荒谬。一个永远没有胜利喜悦的人,斗志也渐渐垮了下来,除了那些锥心刺骨失去家人之痛,那种可怕的心力劳累,随着岁月的流逝,让她的脸上渐渐失去了往日所有的余晖,只剩下淡漠,甚至连偶尔的神情沮丧也很难看见。正因如此她更加小心翼翼,虽希望能够在某个被动的过程化为主动的反击,但是也只能小心翼翼的寻找机会,如果让她能够将那个精打细算的幕后之人抓在手里,哪怕只有一次极小的机会,她也要竭力并好好看清楚,究竟是谁要这样戏弄别人的人生,她一定要将那人撕得粉碎,哪怕同归于尽。
也许,只是也许,她这次真正接触真相的距离拉近了,很快就要找到这个诅咒了她近百年的古钱币的秘密,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感,母亲在这一篇日记中记录这个位置时,特意用带颜色的笔标注了这里,大概这是人非常确定自己直觉的一种表现,在整个探查的过程中,她都在随处记录着。
那是很深的山间,整一带地方仅有零落的村庄,其间隔着长长的土地,被几百户村民营营役役的包围着分布。一行人在陈思源的安排下,几日前便在此等候,见到陈思源和馥汀兰,将二人指引到接近目的地的位置,便隐匿在了周围。
那个被称为张献忠后人的黑富贵,就住在这里最靠近一条小河的地方,房屋外面长满青苔,足足到了成年人腰部的位置。他是个个子很矮,几乎骨瘦如柴的中年人,但是和蔼可亲,并且很熟悉当地的情况,也很善谈。黑富贵之所以姓黑,是因为他是张献忠母亲滴表后代,他热情的邀请馥汀兰和陈思源进去喝一杯古茶,当然这也是所料之中的。
黑富贵很善谈,是个看似洒脱的退伍老军人,他拿出最好的茶具和茶款待,拐弯抹角的将一些意思表达出来。
“是的,这件事发生的很蹊跷,我们这个地区很偏僻,其实没有什么人来,最近却好像门槛都被人踏平了,如果不是因为陈先生是最早联系的我,我还收了定金,可能还会有更好的价格,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我是不想卖的,本想留给我们家黑娃子的。”
“给你增加一倍的价格,我希望今天就可以把事情办妥,此前需要验一下东西。”陈思源说道。
“那是再好不过的,不过陈先生您也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毕竟我们家老婆管家的,这样我也好交代些,毕竟我现在没有更多的收入了。”
黑富贵堆着笑意,翻开床头的一块木板,里面有一个暗格,拿出一个泛黑的小匣子。然而可以看到他的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废了很大的劲儿,整个床底被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看见那封他所说的家书。
“莲秀!”黑富贵喊道,“莲秀……”陈思源清楚的看到馥汀兰脸上的失望,那神情十分疲惫,已经到了毫无办法的地步。在正常的事情进度规律中,往往如此,在有人开始制造障碍时,人们还在刻意的期待着那后面的转机,实则结果早已被格式化了。
话音未落,房门处一位中年女性走进房间,她穿着同样朴素,脸上长着很多斑点,举动很灵敏,一看就是个处事很有主见的人。
果然未像预想的那般顺利,黑富贵的爱人莲秀满面愁容,以不大友好的眼光一直打量着他们,而后垂着眼皮,并不愿意将那书信拿出来,哪怕是看一眼也很难。
因此当晚馥汀兰和陈思源被动成了这个古老村庄的房客。
这是一个严冷的早春的夜晚,陈思源特意让黑富贵在炉子里加了一把柴火,一团浓浓的薄雾弥漫在空气中,他们点着灯,灯照在一个木制的小桌案上,馥汀兰一直沉默的翻阅着手中的日记,记录着什么,陈思源一直安静的呆在一边,盯着那炉火。
馥汀兰不记得那一夜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陈思源一直守在屋内,为他端过晚饭和一杯咖啡,她饭后整个人晕晕沉沉的一直睡到天亮。
天亮时,陈思源已经不在身边,馥汀兰打开手机,翻看着记录,并没有看见任何与她联系的信息,她的手指停在了我的头像上,抚摸了一会儿,露出深情而无力的神色。
“妈妈会解决好,只要你好好的。”
那个并不友好的妇人敲了敲窗子,用手指指向馥汀兰的房门方向,馥汀兰走过去发现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份早餐,而后的午餐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放在门口。期间一个皮肤同样黝黑的男孩子出现在窗前,好奇的看着馥汀兰,馥汀兰也并没有对这些人掩饰,没有再戴那伪装的帽子,而那男孩子被妇人叫走后,就没再出现在窗前。
她并不着急出去,因为她很清楚她目前什么也做不了,并且她非常介意那妇人古怪的眼神。馥汀兰诗图用自己的能力触摸房内的物品,却一无所获,这样干净的让她没办法找到破绽的做法,与每次她寻这些蛛丝马迹时被人为阻隔时同出一辙。究竟那费尽心思引她来的人是谁,她很清楚只有通过冷静的观察,才有可能被她抓住那些不可能的机遇。
这所房子和外面隔着一道半截的矮墙,馥汀兰没办法看到外面的事物,午餐过后,她终于在窗口看见陈思源的身影,正在与黑富贵说着什么,看到馥汀兰正在看向他们,两个人忽然一并进了馥汀兰的起居室。
“馥先生。”
陈思源面容有些沉闷,他手里拿着一封棕黑色的竹纸,递给馥汀兰。
馥汀兰略有些紧张,接过那看着纸寿很长的书信,但当她触摸后,脸上同步了全然的失望。她讨厌自己一般大声吼着,希望后的极度失望,像发泄了百年的怒气一般,而后她能做的只有低沉的哭泣着,看来这次她又中断了线索,欲无得而归了。
黑富贵露出那张轮廓分明干瘦的脸,用方言极力的解释着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这与馥汀兰所关系的问题毫无关系。
原来是黑富贵的爱人由于孩子上学需要钱周转,最近有人给了她一笔钱,她偷偷的将祖传的那封书信给卖掉了。由于黑富贵之前收了陈思源的定金,所以她一直隐瞒着这件事,至于谁捷足先登买了那封书信,为何又费尽心机制造了一封假书信不得而知。
“陈先生,我并不知道我老婆会干出这样的事……我把钱退给您,能不能不要怪罪……”
黑富贵操着一口难懂的方言,随后便传来那妇人高亢刺耳的话语声。
“让他们找我……”
太阳已开始落实,一道红色的光斑像裂开的伤口般挂在远远的天际,几位随从站在陈思源的身后,令房内有些闷热,窗外的院子里也站着几位。这是陈思源为馥汀兰私下养的助手,大概由于陈思源的传唤,这些人都现身出现在这姓黑的农户家附近,几辆越野车正堵在乡间小巷里。
“馥先生,我已经派人去搜索这几日来过这里的人和车辆,线索不会就此断掉的,毕竟现在的天网设备与过去不同,趁着天还没黑透,我们先回巴诺如何?”
陈思源一边安慰着馥汀兰,一边递过冷眼相视,那妇人在黑富贵的阻止下终于变得安静。那个曾出现在窗子旁的男孩子从院子外走进来。
“别难为我爹娘,我能默出那些内容。”
据母亲的日记描写,那一日就连她也很少见到陈思源那么难看的表情,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那封所谓的家书上,稀稀落落几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