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夫人您已经在这儿了,再说这些也晚了。”
叶氏:“行,行,算我欠他的,这就给他料理事儿去。”
说着跟皎娘道:“妹妹且自在着,我去去就回。”
皎娘自然不能拦着,忙道:“叶姐姐请自便。”
叶氏换了衣裳出去,出去前还特意嘱咐皎娘,莫泡的时候长了,若觉困倦,便先去屋里睡一觉,睡醒了再泡也无妨,横竖这别院也没旁人,怎么自在怎么来。
皎娘笑着应下,一时间只剩了皎娘一人,没人说话儿,不大会儿便觉有些困倦,心知自己身子弱,不能多泡,这热汤虽难得也怕适得其反,便上来披了衣裳,进稍间里歇觉去了。
这汤池连着的东稍间,本就是供泡汤小憩时所用,虽不大却布置的颇为舒适,床帐被褥一应俱全,早有婆子把床帐被褥打点妥当,服侍着皎娘用了茶躺下,把纱帐放下,在床边香几上的青玉兽首香炉里添了把香,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泡的时候长了些,皎娘只觉身子一着榻,便愈发困倦起来,晕沉沉眼皮都有些抬不起来。
第25章 九幽地狱的恶魔
隐约感觉有人进了屋,想着大约是伺候的婆子进来收拾什么东西,收拾妥当便会出去,也未在意,实在乏的不想动,仍闭眼躺着。
却觉纱帐似是动了一下,皎娘本是脸朝里侧而卧,瞧不见外面的情形,以为还是那婆子,便未动劲儿,只略抬了抬眼道:“我这里不用伺候,歇一会儿就好,你自去忙你的事去吧。”皎娘虽困乏,话说的还算清楚,只要不是傻子聋子,应都能听明白,听明白了自然要退下去。
不想,她话说完一会儿,仍并不见纱帐放下来,反而那纱帐直接掀了起来,皎娘正困倦难当,恨不能清清静静的睡上一觉,哪知这婆子竟是听不懂话一般,自己说了不用伺候,偏还要凑上来。
饶是皎娘也不禁有些恼,索性想直接挥手把人遣下去,谁知一抬手却发现,浑身发软,竟是连抬抬胳膊都不能,心觉不对,倦意去了些,努力睁了睁眼,想瞧瞧倒是怎么回事,不想一睁开眼,便对上一张并不陌生的脸。
皎娘大惊,这哪里是什么婆子,分明是梁惊鸿,他怎会在这儿?惊慌之下忙要起来,不妨身子绵软无力,便她使出吃奶的力气,莫说起身,连动一动都难。
这一番折腾没起来身子,反倒折腾的愈发没了力气,虽没力气,到底是清醒了,眼看着梁惊鸿直接在榻边儿坐了,笑微微的望着自己,一点儿避讳的意思都没有,神情自然的仿似这里是他的寝室一般。
皎娘不免有些气急:“此是女眷所居内宅,梁大夫闯进来是要做什么?”
自打明楼下那晚之后,梁惊鸿是夜夜都梦见这张莹白的俏脸,水盈盈似有明辉流转的眸子,分明秀美的眉眼,风帽下雾沉沉的发鬓,唇角那一抹动人的笑,见天的往他梦里头钻,想忘忘不了,想丢丢不开,真个茶不思饭不想的难耐。
后来辗转设计接近潘复,好容易以看病之名去了潘家,谁想她却避开了,让人好不着恼,过后虽说见过几次,却也只匆匆照个面,仿似梁惊鸿是吃人的饿狼一般,能避则避,能躲则躲。
只不过躲也无用,自己瞧上的人,怎是想躲就躲开的,不过就是多费了些手段周折罢了,这不还是落到自己手里了吗。
想到此,心情大好,也不急着如何,而是笑微微的道:“哦,原来这里是女眷所居内宅,贸然闯进来倒是惊鸿失礼了,既是失礼在先,不若惊鸿给皎娘赔个不是吧,是惊鸿莽撞唐突了姑娘,姑娘且念在惊鸿一片痴心思慕,相思成疾的份上,原谅惊鸿这一遭可好。”
皎娘听了这明摆着不正道的话,又气又急又惊又慌,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你,你胡,胡说……”何曾想过他这样一个世家公子,如此厚颜无耻肆意轻薄,气的话都说不出了。
她这副气急的样子,落在梁惊鸿眼里却愈发觉得可爱,遂轻笑了一声:“惊鸿倒不知哪里胡说了,不若姑娘与惊鸿解惑可好。”
皎娘哪里不知他是故意逗弄自己,眼睛若能喷火,都恨不能把这无耻之极的男人烧成灰:“你,你,你无耻。”
梁惊鸿却并不恼,反而心情更好了,柔声道:“自那日明楼一见,倒让惊鸿好生惦念,今日终是如了我的心,皎娘你若怜我一片痴心,从了我,往后咱们好生过日子。”说着低头俯身竟往她唇上亲了过来。
皎娘眼睁睁看着这无法无天的轻薄之徒凑了上来,气的浑身直打颤,恨不能一巴掌抽过去,把这轻薄之徒抽死,奈何身子动不得,别说抽,就是抬抬胳膊都做不到。
到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梁惊鸿从一开始就没按好心,什么跟相公一见如故,什么诊病开医馆,还有搬去的那新院子,这个别院,隔邻的叶氏,潘明成,这些人都是梁惊鸿安排下的,就为了设下陷阱,一步步引自己入瓮。
皎娘虽说早觉梁惊鸿不对劲儿而有所防备,却怎么也没想到堂堂一个出身世族公子,竟然能使出如此下作手段,到了如今落在他手里,除开一死,哪还有第二条路走。
念头至此,心一横便要嚼舌,可她还未咬下去,便被一只手捏住了下颚,是梁惊鸿,他力气颇大,虽早有预料,可眼看着她真要嚼舌自尽,梁惊鸿也是气恨不已,难道自己就这么让她瞧不上,宁可死也不想跟着自己,还是说为了那个潘复。
想到潘复,这两个月来的嫉火忽的一股脑烧了上来,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想以死明志,保你的贞洁清白,一了百了,怎的就不想想你一死倒自在了,活着 人可该怎么过下去呢,你刚也说了我梁惊鸿卑鄙无耻,既然卑鄙无耻,自然什么手段都使的出来,你爹,你娘,往京里进学的你那亲兄弟,你便舍得下自己,可舍得下他们?”
梁惊鸿的声音不大,脸上仍噙着笑,语调甚至很是轻柔,若此情此景旁人看来,十有八九会以为他说是私语情话,绝不会想到他说的每一句都是恶意满满的威胁之词。
他每说一句,皎娘的脸便白一分,等他说完,皎娘一张脸已惨白的毫无一丝人色,这样一边噙着笑一边说出如此狠厉威胁之语的梁惊鸿,根本不是人,他是来自九幽地狱的恶魔。
皎娘忽就明白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斗不过梁惊鸿的,他早把每一步都谋划好了,堵死了自己所有退路,连死路都堵的严严实实,不用说冬郎去京进学自然也是他安排的,只冬郎上了那行船,自己姐弟俩就等于捏在他手里了,除了让他如意,让他得逞,已没有旁路可走。
第26章 认不认命吧
爹娘劳苦半生,临老临老本该颐养天年,安享余生,自己怎忍心让他们老弱霜年再受磋磨,还有冬郎,那样的天资,那样懂事,那样的志向,本该有似锦前程,若毁在自己手上,让她这当阿姐的情何以堪,梁惊鸿说的是,自己一死容易,丢下爹娘冬郎如何能抵挡的住梁惊鸿的手段。
皎娘身子虽羸弱,却并非天真不谙世事,心下清楚以梁惊鸿的身份地位,若想对付她们这样寒门小户的老百姓,简直易如反掌,甚至不用他动手,只轻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能让她们一家三口在燕州甚至南楚都无法立足。
更何况梁惊鸿如此精心布局步步谋划,在自己毫无所觉之时,便已经计划好了一切,他早料到她舍不下家人,故此以此要挟,迫自己就范,这男人深谙蛇打七寸的道理,爹娘跟冬郎便是自己的七寸,已尽数捏在他手中。
如今这般境地,连死都不能,还能如何,梁惊鸿必不会放过自己,只怕清白不保,无奈之下不免悲从中来,不想再看这男人的脸,侧头扭过一边,紧紧闭上眼,咬住唇。
不再徒劳挣扎却也并未服软,硬撑着躺在榻上,一声不吭,那张小脸惨白无一丝人色,死死咬住下唇,皓玉贝齿陷在润红唇间,留下一排深而细小的牙印,水眸紧闭,似是认了命,却眼睫微颤,一串晶莹水泽顺着眼尾淌下隐入乌压压的鬓发间,不见踪迹,裹在锦被下的身子禁不住轻颤,如那藏于暖房的娇花,只一阵风雨便会零落成泥,皎娘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儿,本来是梁惊鸿刻意逼迫所致,可这会儿落进眼里,却又不觉心疼起来。
说到底是自己心里稀罕之人,这些手段也是为了把人弄到手,既已得偿所愿,日后自该恩恩爱爱,哪还能跟仇人一般。
想到此,心中一软,打跌起温柔,低声道:“皎娘如此,倒叫我愈发心疼,惊鸿虽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到底是一片痴心,想来你我也是天定的姻缘,才让我一眼便入了心,这些日子见不着你,日里夜里都惦记,好在老天垂怜终今日得偿心愿,能对着皎娘一诉衷肠,便立时便让我死了惊鸿也毫无怨言,我知你心中怪责我手段卑劣,可你扪心自问,若非如此,皎娘可会依从了我的心意?惊鸿也是无计可施,方出此下策。”说着顿了顿,见她仍是不言不动,遂叹了口气道:“想来你心中必是恨毒了我,恨也罢了,千万莫要憋闷在心里才好,你身子弱,闷了气在心里,回头病了又不知要受多少罪去,你若受罪惊鸿亦心疼,你若实在恨我,惊鸿便这儿,由着你打骂,只皎娘能解气,便打杀了惊鸿也无妨。”
皎娘何曾见过这等巧言令色的无耻之人,明明使了诸多卑劣手段,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却还能睁着眼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轻薄之言,饶是皎娘一贯的好性儿都有些听不下去。
忍不得睁开眼,说了句:“梁大夫开医馆当真是屈才了。”
梁惊鸿见她虽仍是一脸冷色,说的话也是讽刺之语,却并不在意,只她搭理自己,便是好事,就怕这丫头性子倔,认上死扣儿,虽不会寻死,却对自己不搭不理,又有什么意思,他要的可不是木呆呆的冰坨子,他要活生生的人。
想到此,便顺着她的话道:“那皎娘说,惊鸿做什么才不屈才。”
皎娘冷笑了一声:“梁大夫这般能言善语,倒不若到台上唱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