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无迹病怏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真正的笑意:“亏得你教导得好。朗儿这孩子心思单纯,修炼心无旁骛的话,的确也快。”
宁程一笑:“是啊。不过……只是比小夺稍微慢一点。”
商无迹的脸色一僵,闭上了嘴巴。
宁程瞥着他的神色,忽然叹道:“说起来,我不善传道解惑,教导他难免急躁。若是郑师兄没被宁晚枫杀了就好了,我记得他性情最是耐心,传授心法,再合适不过。”
商无迹闭上了嘴,一言不发。
宁程淡淡垂下眼帘。
他温和地帮商无迹掩了掩双腿上的狐裘:“那师兄你好好休息,我去前面招待客人。”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商无迹搭在床边的手,忽然攥住了床柱,握得紧紧发白。
……
宁程离开了静养堂,独自一人,穿过九曲回廊的廊道。
走到了后面自己的居所,他进了屋,在床头某处一按,一道暗门无声滑开。
走进去,里面是一方小小的暗室,摆设一应俱全。
前方有桌,后面有床,床后放着一只巨大的箱子,上面木纹斑驳。
宁程坐在床边,从隐秘的床脚边摸出一枚铜钥匙,打开了那个箱子。
箱子里,全是厚薄不一、写满字迹的某种账册。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到最后,在上面寥寥添了几笔,又重新锁好。
静静坐了半晌,他忽然从枕头下摸出了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撸起袖子,他在前臂上忽然狠狠划了一刀!
殷红的血飞速流下,他痛得微微打颤,可面无表情。
直到那血流得满桌都是,他才像是从痛苦中得到了某种满足,拿起案上常备的金创药,胡乱撒在了伤口上。
仙药灵验,血流立止,就连伤口也开始缓缓愈合。
可他的前臂上,终究还是看得见有无数道浅浅的疤痕。
一道道横七竖八、纵横交错,竟不知道他在这孤独昏暗的暗室里,曾经这样痛苦地自残过多少次!
他放下衣袖,转身走到屋角的一个鸟笼前,看着里面的一只黑色魔鸟。
传舌隼。
出自专门打探消息、游走于仙魔两道之间的百舌堂。
“叫你家主人帮我查查南荒七毒门的消息。”他一字字道,“这次仙门大比,他们来了几个人,都是什么性格长相。”
想了想,他又道:“以往他们有什么恶行、什么仇家,这些消息都要。”
……
元清杭伸出手,在厉轻鸿脸上轻轻拍打:“醒醒,是梦!”
厉轻鸿坐在树下,满面潮红,额头全是冷汗,口中低低叫着:“不要……不要关我!”
元清杭无奈,用力在他人中狠狠一掐:“好啦好啦,都是假的,都过去了。”
厉轻鸿猛地一个激灵,终于睁开了眼。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好半天,透着血丝的眼睛才恢复了清明。
他的目光落到了元清杭脚下,那儿正用定身符定着一只小东西,个头不大,身形模模糊糊,似乎在不断变幻着体形,看一会儿,竟然有点儿眼晕。
他忽然恶狠狠一脚踢过去,将那小东西踢得一头撞在树上,那小兽“嗷呜”一声惨叫,被踢得浑身抽搐。
元清杭大惊,赶紧冲过去:“你干什么?”
厉轻鸿满脸戾气,扑上来:“孽畜,竟敢诱我入噩梦,我杀了它!”
元清杭慌忙抱起那小东西,飞身急躲,小声嘀咕:“又不是它生造的。”
造梦兽这种异兽很是奇特,若是被饲养得备受宠爱,那它吐出的气息就能安神助眠、诱人美梦;
可平时被刻意虐待伤害,诱发的梦境就往往是噩梦。
当然,它并不能催生出人原先没做过的噩梦,沉睡者陷入的梦境,往往是人心里最怕的东西,或者是曾经历过的痛苦伤疤。
厉轻鸿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依旧瞪着造梦兽。
元清杭看得寒毛直竖,急忙解开了造梦兽身上的定身符。
小东西被踢伤得厉害,不能再变幻形态,身形稳定了些,露出本来面目。
脑袋小小,眼睛大大,身子圆滚滚的,皮毛乌黑发亮,颇像是一只大号的田鼠。
小东西似乎也能感受到厉轻鸿的无边恶意,吓得瑟瑟发抖,讨好地一个劲往元清杭怀里钻。
元清杭把它放在地上,轻轻拍了拍:“走吧,契约锁给你解了,去林子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