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亁知道谢安在边境发生了什么。
韩肖调查的清清楚楚,包括那五座孤坟,包括谢安手上的伤口,甚至包括谢安同莫贺的关系,也并非他们想象的那样剑拔弩张。
容亁这样一个性子,若是在平日里,早便一刀砍死那蛮夷了,如今竟是难得学会了忍。
他知道出事的那一天是谢安的生辰。
他是赵戎的时候,在那一天带他去看过火树银花。
谢安命不好,他的生辰总是要见血光。
他知道他立在悬崖边,他不能推他下去,只能把人拉回来,困在身边,好好哄着。
景和宫里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伺候着宫里目前唯一的主子。这里的人口风很紧,即使人人都知道这位谢公子的来历,却亦然面不改色,毕竟皇家的荒唐事,不只其一遭。
陛下几乎每日都来,夜里就寝,宫人们却也没有听到那些惹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安静极了。那位谢公子,甚至不怎么喜欢说话,只能听到陛下一个人的声音。
陛下的后宫,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前朝屡次三番提起,都被陛下以小皇子大丧为由搪塞过去,足以见陛下对身边这人的喜爱。
那天,容亁喝多了酒,醉了些。他踉踉跄跄的过来,谢安冷着眉眼,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许久没有笑意了。
“你告诉我,要怎么对你好?”
那是清醒的时候容亁从来不会开的口。
谢安盯着容亁的脸看。
喝醉的容亁,小心翼翼的,脸色雪白,淡去了一身杀伐之气后,眉目间依稀便能看出过往那少年的影子。
谢安怔怔的盯着,烛光昏暗,仿佛一瞬间回到了过去他守着容亁的那些深夜里。
他伸手,似乎是想碰触容亁的脸,抚平他皱着的眉头,可是一瞬间又想起了什么。
这不是那个孱弱的容王,这是皇帝。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时光,是淋漓的血。
尽管容宴活着,谢明珠,却是实实在在的死了呀。也许死的凄惨又痛苦,甚至入不了皇陵。
还有容亁烙印在他身上的耻辱。
要怎么对他好?
也许他这辈子都不会好了。
“是你救了我,你不能丢下我。”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喝醉的容亁显得有些幼稚,胡搅蛮缠。
可我要不起你。
谢安心里默默的想。
容亁吻过来的时候谢安是抗拒的,这很容易让谢安回忆起来曾经被容亁禁锢在掌中时候,生死由人的绝望感。而如今到底同往日有什么不同?直到容亁不安分的手顺着纤细的背脊滑落腰间,吻如落梅般寸寸寻下,衣衫尽褪的时候,他终于不在挣扎,漂亮的眼尾轻轻一眨,终于落下一滴泪来。
容亁在他脸上胡乱的吻着,直到尝到了咸涩的液体,一瞬间酒意顿无。
他想要这个人想的快要发疯,可他不敢。再来一次,这个人会崩溃的。
也许在谢明珠和谢宰辅出事的时候,这个人已经碎过一次了,只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
容亁一生孤冷,向来一意孤行,只在这个人身上,辗转犹豫,生怕一步踏错,将来悔恨终生。
他拿出锦被,将谢安裹进了被子里,隔着被子将人抱紧在怀,喃喃道“你不要怕,我不碰你。”
红帘帷帐,烛火初休,谢安半阖的眼眸睁开,眼底微红,一片茫然。
第65章 修罗道1
容亁不知道,那一夜,谢安半睁着眼睛,一夜未眠,手里握着不知何时从他腰间摘下来的令牌,悄悄藏到了天亮。
容亁也没有想到谢安会去找魏琅。
就在魏琅被判了斩刑的前一天。
死牢。
谢安带着皇帝的令牌,几乎是光明正大的进去的。狱卒不知他是何人,却认那块令牌,恭敬的领着人,以为是皇帝身边暗卫中的哪位大人。
门锁被打开。狱卒弓着身子“您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审。”
谢安不做声。
狱卒便退了下去。
曾经的西南王世子端坐在这阴诡地狱里,仿佛是身置于锦绣庙堂。他身上穿着囚衣,却不见半分狼狈,背脊笔直,容貌依然清俊。只一双眼睛瞧着谢安的时候,像是阴冷的蛇吞吐着信子。
谢安盯着魏琅,就像是盯着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魏琅低声一笑“怎的,这是把我当仇人了?你的仇人不是我,是容亁。”
监狱里的人没少给魏琅用刑,却仍然端的仿佛光风霁月的模样,谁都不知道这身囚衣下,挺的笔直的背脊已经皮肉翻卷的模样。
谢安咬牙道“容亁是皇帝,谢家的人不做谋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