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鱼姐儿说,感激一个好大夫,还得大红锦旗高高挂,把荣光的那一刻白纸黑字地给他定格喽,以后谁进保和堂都能瞧见这面红彤彤亮闪闪的锦旗,可不得对这大夫心生好感么?
谷二郎是庄稼人,常年闷头做活儿很有些憨气,说起故事就不像茶馆里的说书人开场总要花里胡哨念一句白,吊人胃口,他从鱼姐儿这得了这招回头就去馆子里模仿了好几场,但这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儿,尽管先前自己求人已经打好腹稿,但人一多,谷二郎就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等得许多人不耐烦,抬脚就要赶下一场戏,他们心里还有些揣测——大白天登高台,这一定是有冤情。
谷二郎本就是来给高大夫正名,将功赎罪的,听了这话儿蠕动了两下嘴急了,说出来的却是:“屁的冤情,乱嚼粪的东西,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我媳妇儿病好了来谢大夫哩!”
这妙语说书的可不常说,在场的县城百姓就高声儿给他鼓起掌来,孙婆子也哈哈大笑,手都拍麻了,直喊:“赶紧说说怎个治法儿?”
谷二郎说了头句,第二句也就顺了,张嘴就说了一肚皮的话儿,将豆娘如何要死不活被抬到县里,家里备了白布,就差挖坑了,结果有人提议将就剩一口气的豆娘送到保和堂去看看,里头有个止血很厉害的大夫说不得能救豆娘一命。
说到这儿他想起那日豆娘的惨状,真忍不住流了些泪下来,歇口气又说,豆娘路上就留了一车的血,路上他们经过许多铺子人家都说救不了,结果高大夫一瞧就说能治,但男女授受不亲,他将针传给了全县唯一的小女医,不到半刻钟功夫两人就商量好怎么下针,一个在外头说,一个在里头扎,当场血就止住了。
半个月过去,豆娘都能坐在车上吃饼了。
谷二郎将这事说得惊醒动魄,一张黑脸又哭又笑。还有大病初愈的豆娘为实证,这故事风一般火速传开了。
大伙儿都跟着他一路往保和堂走去送锦旗,想见见大小神医。
孙婆子跟在后头诧异道:“保和堂,鱼姐儿你不就是在保和堂么!你都成神医了?”
“不是,我还没出师呢,谷二郎是乱说的。”张知鱼着急地解释,她这会儿有名头,那就是个花架子,不好说到底是祸事还是好事。
但赵掌柜还没想到那儿去,听伙计嘀嘀咕咕说得绘声绘色,直乐得合不拢嘴,见着鱼姐儿落在后头就想两人一齐拽上来接旗子。
张知鱼真没想到这里边还有自己的事,她并没有让豆娘说自己,是豆娘私心想帮她以后的路更好走些,才让谷二郎添上,本来鱼姐儿也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也不算错。
但谷二郎不知道病理,说得神神秘秘,完全脱离实际情况,将两人吹成个药王再世。
这话张知鱼不敢接,高大夫也不敢接,躲在里头不肯出来。人堆有被鱼姐儿扎过的妇人眼尖,见到她“咦”一声就喊:“这可不是那保和堂的小大夫么?”
汹涌的人群一下就朝鱼姐儿挤过来,想沾沾小神医的福气保佑今年自家不得病,孙婆子唬得拼了老命才钻到铺子里跟伙计一起把门顶起来。
门被拍得嘎吱作响的门板,赵掌柜也心有余悸,但看着谷二郎把锦旗递给高大夫又很羡慕。
高大夫见谷二郎给自己扬名,对他也有了两分好脸色,笑着接过来又给豆娘看了看身子,道:“没再反复,还是上次□□,你要记住,命是你自己的,干活前先想想还想不想活。”
豆娘连连点头。
赵掌柜笑,“你们倒会挑时候,今儿可是好日子。”
人又多又喜庆。
豆娘道:“都是鱼姐儿想的法子,但他嘴笨不会说,赵掌柜不嫌我们添麻烦就好。”
赵掌柜这下是真合不拢嘴了,看着鱼姐儿的眼都要变成星星了。
孙婆子担忧地看着门道:“咱们一路被人挤到这儿来,这会儿你娘肯定都到家了,不快些回去又吃竹笋炒肉。”
赵掌柜笑:“他们就是挤挤福,过会儿就挤到别家去了。”
几人坐在铺子里吃了两盏茶,门外的人见拍不开铺子,果然逐渐又挤到另一条巷子去。
鱼姐儿将耳朵凑在门上听得没了动静,便转头拉着孙婆子和豆娘告别,一起悄悄从后门溜回家。
作者有话说:
昨天出门玩去了。而且这几天都有些卡文,这两天估计能恢复跟以前一样。大纲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今天还双更补偿大家。但要晚些,可能晚上□□点,我写完就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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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洗鼎童子
人潮虽散, 八卦永存,鱼姐儿拉着孙婆子一路紧赶慢赶走到竹枝巷子,就见慈姑穿了件蓝色绸衣如风中弱柳般浮在门口, 四月中旬,街上的姑娘早换了薄衫, 他的扣子还直抵下巴根,衬得脸更小更白, 浑身浮现出一点雨打梨花的病弱美态。
张知鱼心头一沉, 静静地看着顾慈,这才几天没见,怎么就成了这样?顾慈捂嘴咳嗽两声,脸上浮起一点红, 笑眯眯地看她,乐道:“我还没掏钱呢, 就有人为你扬名了, 这下可省了一笔银子。”
“都是谷二郎胡说,而且主角也不是我是高大夫,就这样顺嘴说了我两句,今天都差点被挤破头去。”张知鱼瞪他一眼,拉着人进张家门,不赞同道,“身体本来就不好还站在门上吹风,你要是我娘的儿子。这会儿已经躺在床上摸着屁股嗷嗷哭了。”说着手上就开始摸他的脉, 顾慈察觉到腕上触感,似乎想到了什么, 扭头对鱼姐儿露出一个笑, 道:“不要紧, 每年春天我都有些咳嗽,今年已经好多了。”
“嘘。”张知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蹙眉细听,慈姑的脉她其实摸过不少次,以往都只觉得比平常人弱,不找好位置便很难摸出来,像她爹张大郎,看着清瘦,但大夫一搭手,强劲有力的心跳就会顺着血管一路传到人耳朵里,就是个赤脚野大夫知了也会面带微笑地笃定感叹——壮牛当如是也。
这次或许有保和堂源源不断的病例可供参考,加上这半月间跟着闵大夫学了不少,鱼姐儿对脉相的感知更清晰了不少,敏锐地觉出了顾慈的不同寻常。
如果把她爹的脉比做高山流水,永远磅礴汹涌,普通人的脉就是平缓河道,不出众但长久。顾慈的脉却如寒冬里缓缓流淌的溪水,时不时就会被冻得凝滞一瞬,说不好哪天就彻底结冰。
七岁一坎儿,顾慈却是年年岁岁都是坎儿,不知顾家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让他活到现在,张知鱼问:“你如今常吃的都是什么药?”
顾慈久病成良医,对这些晓得的很清楚,不用多想就能说出来,道:“往日我都要吃许多苦药,今年换了保济丸吃了效果还不错,一日吃上三丸,春天我都好好的能下地玩去了。”
张知鱼不是第一次听到保济丸,但还从没见过真的长什么样子,这药太贵,要五两银子才得一拇指肚大,穷人家再生一个孩子比这还省些,除了富贵人家平日里很少有人来买,这半个月她没就见过有人来买过半丸,谁知竟真有如此神效,“连其他药都不必吃了?”
顾慈:“还是要吃,只是吃得少些,我的保和丸被赵掌柜亲自调整过方子,只有我能吃,旁人吃了估计还不如普通的保和丸。”但他的比普通的贵多了!他不知道究竟多少钱,但阮氏平日可不是个会心疼钱的主儿,都疼得龇牙咧嘴,可见保和丸威力。
“我地乖乖,这一个月光吃药就能花了多少钱去。”孙婆子见顾慈谈话间就去了几百两银子,深感顾家米缸丰厚,做它家的耗子倒比穷人家的孩儿还舒服些哩。
一天十几二十两的药都能给顾慈砸了当饭吃,顿时便在心里将顾家的财富估计往上提了好大一大截,劲头直逼县太爷。
“赵老太爷走后他可多年不给人看病了。”张阿公听了也很吃惊,连孙女扬名的事儿都暂放了一边,忍不住嘀咕道,“明明那会儿医术那么好,怎就成了今天这样?”
“赵掌柜还看病?”张知鱼想着那老奸商的样儿,实在看不出他年轻的时候给人老老实实看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