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还是裹上件质地柔滑, 绣了白兰花纹的月白裙衫,耳边坠着红玉耳饰, 纤细的腰上系着银丝编织的环佩和香袋。
近京都的地界边上,天气改头换面似的一变, 驿站四处布置的花草生的正茂盛,呼吸间带着点儿潮气。
郁桃坐在东偏厅里, 门口斜对着一尾长廊, 廊下坠着油纸灯, 外头的昏暗中生出细微的亮光,光晕时不时随风而晃动。
茶杯中倒的是六安瓜片,她不太喜欢这味道, 苦味里一股甜丝丝的怪味, 闻起来总像从前在庄子里有棵树被剥了树皮的味道。
于是尝了一口之后, 杯子便被她放的远远的。
也不知道是坐了多久,丫鬟站在后面已经打起了瞌睡,才听见护卫进来通传,说一切准备好,可以上路。
护卫前脚出去,后脚便有人进来。
苏柯迁看了眼她,拿着柄扇子‘哗’打开,“郁小姐没去休息休息?”
“马车上睡足了。”郁桃笑了笑,礼尚往来:“苏公子休息的可还好?”
“还行。”
苏柯迁挑了离她远些的椅子坐下,懒洋洋靠着:“忘了问,郁小姐这一趟来是和郁公子一起回郁府还是......”
郁桃没多想:“这一趟是为了探望外祖,自然去郑家。”
苏柯迁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眼,手中扇儿轻晃间,突然笑了下。
“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郁桃看着笑的春风荡漾的男人,但之前韩祎一番说辞已经让苏柯迁在她心中狠狠烙上‘风流浪荡’的印象,对着这个笑容她心里有些硌应。
“请讲。”
“不是什么难回答的事。”
苏柯迁弹了弹扇面,桃花眼落在她脸上,“就是挺好奇,你和闫韩侯府世子怎么认识的?”
郁桃的思路在那双笑弯的桃花眼中停顿,忽的反应过来。这人多半是闲着无事可做,想从她嘴里套点话,拿韩祎当消遣呢。
她在心中无声的翻滚大笑,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我和他?”郁桃撑着下巴沉思一阵,慢吞吞道:“那日我在普化寺车辕断了,正巧遇见韩世子,向他求助。”
苏柯迁:“然后呢?”
郁桃睁着眼胡扯:“然后世子哥哥搭我下了山,顺便派人帮我修好了马车呢。”
“他?”苏柯迁露出个一言难尽的神情,“按照他的性子不应当是一脚把人踢走,直接离开吗?”
“哈哈哈哈哈怎么会?”郁桃挤出两声笑,“世子哥哥如此温柔的人怎么会当众踢人呢?”
他怎么会踢人呢?顶多冷嘲热讽几句罢了。
“呵呵,温柔。”苏柯迁收拢扇子,露出几分玩味的笑:“踢人这算什么,要是你知道西延酒楼那一回,大家都吃醉酒,不知道哪个出钱买了一个花枝胡同的姑娘,半夜送去他房中,啧啧啧,你不知道那姑娘不过十二、三岁,若不是七宿蜡烛点的快,估计现下就是你世子哥哥的剑下亡魂。”
郁桃抽了抽嘴角,感觉就挺惊悚的,这比之前她在靶场朝韩祎后背‘咻咻’了两箭还要惊悚。
苏柯迁说的起劲,“噢,忘了,这是他喝了酒小醉之后的下场,等他第二日清醒了,给他送姑娘那人正巧被揪出来,你猜,他怎么着?”
郁桃哪里知道,撑着下巴想了会儿,“把他打了一顿?”
苏柯迁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打开扇子慢悠悠晃啊晃,才道:“这得留着你去问他,要是我跟你说了,下一个被收拾的岂不是自己?”
那总不能真把人给杀了吧,郁桃瞥了他两眼,总觉得这人没安什么好意。
沉默的间隙里,才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廊下灯火微渺,韩祎跨过低矮的门槛。
苏柯迁‘唷’了声,笑眯眯道:“正和郁姑娘说起你呢,这就来了。”
韩祎扫了他一眼,低头将扎着绳扣的马鞭一圈一圈解下。
“嗯,挺大声,听得挺清楚。”
苏柯迁往后挪了下凳子,讪讪笑:“哪至于,这不跟郁姑娘多夸夸你。”
他朝郁桃飞快的眨了下眼睛,“是吧郁姑娘?”
郁桃看了眼一身黑、浑身冷冰冰的男人,选择避开苏柯迁的暗号,抱住无辜被拖累的自己,保持沉默。
如果说她有错,那就错在她被迫听了韩祎的过往史,还不小心长了一对听力尚好无损的耳朵。
韩祎收拢了马鞭,多余的一头卷在手上,他抬起手——
苏柯迁猛地跳起身来,用扇子挡住脸,“别打脸啊,多年兄弟情,别为一件小事给伤了。”
却只听‘嗒’一声响,马鞭被扣在案几上。
韩祎掀了下眼睫:“等下还要赶路。”
“对对对,等下还要赶路。”苏柯迁自知逃过一劫,躲在扇子后头眨着桃花眼道:“可别耽误了时辰。”
“时辰?”
只见男人目光凉凉:“你不知道早晨见血晦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