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猛地拔高,竟是凶上不少,有了咄咄逼人之势。不过他倒也还记得要扯张虎皮,免得落个欺负人的话柄:“数朝历代,哪次地动掌权者不是颁下了罪己诏的,当今圣上怎么就能例外了?”
男子高昂着头,觉得自己此言有理有据。
“他们颁了那是他们有错,今上没错为什么要跟他们一样?”姜岁绵轻嗤一声,“你口口声声数朝历代,那你可知有多少人死在了这历代的地动中?”
骄傲如孔雀般的男子一怔。
这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这是胡搅蛮缠!”他气急道。
但下一秒,他口中蛮缠的小姑娘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
“元青八年,官吏军民死四十万有奇,襄阳一县死伤者千计。”
“明德七年,一百零一县被毁。”
“嘉元年间地动四次,余震曾持续两年未止。”
少女慢慢数着,周身冷意却愈发明显。清脆如玉的声音在寂静的茶楼里荡开,楼中小百十人竟再无半点声响。
“但凡你翻阅过前朝地志,或是听听别人所言,就该知道今上是费了多少心血才有了眼下这局面,朝中的大臣又辛劳了多久。”
她本就信任雍渊帝,又有着上一世的饿殍满地的对比,小姑娘更忍不了有人骂对方了,更别提眼前这人还含沙射影地把臣子也骂了,那不是在指责她爹爹和兄长吗?
姜岁绵被人气得心口疼,转手连壶都给砸下去了。
“今上若真有错,那也是错在不该救下你这般的蠢东西,一句话就想把别人的功劳抹了个干净,pei!”
男子狼狈地躲过上头砸下来的东西,想反驳却又实在不知从何驳起,眸中怒火陡升。
他心一横,朝着楼上就想冲过去,嘴上还骂个不停,“哪家的姑娘行事竟如此粗鄙,我合该替你父兄教导一二!”
秦妈妈还是头一回看见自己姑娘气成这样,当场就惊住了,直到看到人居然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方才缓过神,忙如母鸡护崽般把人挡在了身后,呵道:“你敢!我们可是尚书府姜家的。”
男人被秦妈妈口中的“尚书”二字震得一惊,步子也顿住了瞬。
他看着被人护在身后的少女,眸光一闪,咬着牙就以更快地速度冲上了楼。
反正也已经得罪了,他骑虎难下,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坐实了那不畏权的名声。
姜岁绵攥着手中尚未掷出去的杯盏,神色愈冷。紧绷的指尖一点点白了。
不过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周围的茶客却先从两人的骂战中反应了过来,拥搡着就把试图上楼的举子一把拉下。
他们甚至还暗自下了不少黑手,掐得人青一块紫一块的。
又蠢又毒的东西,说不过就想欺负人家小姑娘,着实恶心得令人作呕。
曹公公就是这时过来的。
这位今上身边的大太监急得挥了挥手上的拂尘,直到看到楼上那毫发无损的人儿时,方才松了口气。
总算是寻着了。
他看都没看拥挤的人群一眼,命身旁的金吾卫清出条道来,便朝着姜岁绵的方向恭敬地俯了俯身,和缓道:“姑娘请随奴才来一趟罢。”
作者有话说:
岁岁:生气.jpg
小兔子那么多地志可不是白看的,蠢男人精准踩题
第22章 呕血
曹陌并未提及雍渊帝的名头,茶楼雅间中能认出他的人早已惊的不敢吱声,而剩下的大半光看他周身的那群金吾卫,便知晓这是自己惹不得的人物,赶忙垂下了眼。
“姑娘...”护在人跟前的秦妈妈被眼下的局面弄得有些发怔,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穿戴分明是宫中的公公,还是地位极高的那种...
她心中有了猜测,却又实在不敢相信。
姜岁绵轻轻在人的手背上拍了拍:“妈妈无妨。”
简单安抚完带出来的几个婢女后,小姑娘主动从人身后走出,径直下了楼来到曹陌跟前。
见她连问都没有问一句便走了过来,曹陌脸上的笑意越发慈爱,“马车已经停在外头了,姑娘请罢。”
姜岁绵点点头,却没有第一时间往茶楼外走去,而是眨了眨眼,糯声道:“劳公公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些事要办。”
曹陌点头应下,他从姜府一路寻到这,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了,不过...
他怎么瞧着,小姑娘眼睛有些发红呢?
曹陌心思微动,姜岁绵轻声谢过他后,却是绕开金吾卫,直接走到了那群还压着男子的茶客们面前,乖巧地向众人行了谢礼。
“此番多谢诸位了,不慎扰了大家的兴致,还望恕罪。”
将曹陌先前的恭谨看了个清楚明白的众人怎敢受小姑娘这一礼,纷纷侧身避开,手挥得都快出了残影,连说不用。
姜岁绵笑了笑,也不多言,只是从秦妈妈那要过剩下的银钱,一并塞到了茶楼主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