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温盏想。
哪怕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故事只能写到今年夏天,那时候,灯光璀璨的雪夜长街,他也还是会热烈地靠近她,侧脸看她,笑着对她说:“好啊,那在一起。”
他没什么错。
只是这跟温盏想要的不一样。
他喜欢吗?喜欢,但没那么喜欢。
没喜欢到不管不顾,可以为对方让渡自己的人生。
她要靠什么,才能留住这样的商行舟。
商行舟沉默着,望着她,这一眼久到像是要走完地老天荒,他问她:“如果你挽留了,我真的没走?我成绩很不错,也许我夏天开始考研,继续读金融,研究生也跟你去了一个学校。”
温盏笑起来,像第一次见面一样,笑得害羞又温和,脸颊一侧梨涡浮现。
她说:“那你就不是商行舟了。”
话出口时心里酸涩,她语气很轻松地,问:“商行舟,我真的喜欢过你,你喜欢过我吗?”
商行舟心头微震,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在这一刻,忽然什么气都消了。
面对温盏,他在心里演算解释的话,颓然时,有很多恶毒的话想说。
想告诉她,世界上没有“体面的告别”这种东西,真的喜欢过一个人,怎么可能心平气和。你不想跟我在一起,是吗?那我们分手之后,你也别想跟别人在一起。
但真走到这一步,他心里剩下的,竟然只有祝福。
他专注地看着她,黎明到来前的夜,温柔得像一声叹息。
只是低声说:“好姑娘,你往前走,往前看吧。”
温盏又想哭,但这回忍住了。
她还有很多话想说,可天已经快要亮了。
二十岁的年纪,人生刚过四分之一,要怎么去说,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骨子里。
但就是喜欢,毫无道理的喜欢。
因为喜欢,天涯海角,想付出一切,但不希望对方真的让步自己的人生。
“小时候,我跟亲戚家好几个小孩,一起被养在奶奶家。”她有点没头没脑地,忽然垂下眼,“奶奶说,不会哄大人高兴的小朋友就没有吃的,我不擅长这个,学了,学不会。我做什么,她都不高兴,我努力了,还是不行。”
“后来不跟她住在一起了,我还是不敢吃东西。我妈妈说,奶奶不让我吃东西,是因为她不喜欢我,跟我没有关系。我听不懂,我妈就不解释了,只说,可以吃。这个我听懂了,我就一直吃。”
她说,“长大之后我才明白,谁喜欢我,根本不是我能决定的。所以你当时说喜欢我,我很珍惜,一直记得。但我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对我究竟是真包容,还是不在乎。”
“盏盏……”商行舟张了张嘴,千百句话想说,最后,也只是哑声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东方泛起鱼肚白,天光渐亮,温盏笑笑:“商行舟,生日快乐。”
她准备的礼物,放在北京,以后都没机会送了。
“不管我们以后还能不能见面,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再见面,还是会喜欢他。
分手的场景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最想说的话,到最后,没机会说出来。
喜欢的,现在还是喜欢啊。
走到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也不讨厌他。
她喜欢甜食,但不喜欢那么甜的甜甜圈,因为是他给的,所以还是吃了。
这些年来,笔记本怕被人看见,漫画里藏满他说过的话。
升旗时总是在人群里找他,连余光都能看清他的影子。
他靠近时手心都湿了脸上还要假装冷静,被他点赞过的朋友圈,删也舍不得删。
是过去,这些擦肩而过的,无数个瞬间,拼凑成了现在的温盏。
把时间向前溯回十年,她还是想再遇见这个人一次。
所以,所以。
“商行舟。”
为什么要问我喜不喜欢你呢?
全世界的人都会喜欢你的,过去,现在,未来,遥远的以后。
“你要明亮,灿烂,声名满。”
商行舟靠着帐篷,听到涛声击打岩石。
想起高中时,老师在大课上讲《赤壁赋》。
他太讨厌语文课了,可每次温盏都听得好专心啊,她连五子棋都不下了。
见她那么专注,他着迷似的,也跟着听。
老师读:“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