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回到摘星阁时,已是小半个时辰后了,因为往北镇抚司走了一遭,赚到钱的愉悦感,都散了大半。
钟璃对陆衍睿多少生出些歉意,若非想帮她,他也不会陷入困境,她没敢让人在北镇抚司守着,特意让秋月派了个人守在定国公府,得知陆衍睿平安归府时,她才悄悄松口气。
秋月心中仍有些后怕,忍不住道:“姑娘也是,三爷都开了恩,让奴婢代您配合调查,您倒好,硬是往上撞。”
钟璃没吭声,秋月小心看了一眼她的神色,才道:“我知道您是不想欠他的,姑娘若想跟他断了,其实也挺好,陆公子待你这般好,姑娘不若考虑考虑他。”
秋月自然也瞧了出来,陆衍睿之所以提什么会制药的好友,无非是认出了姑娘,想帮她。
若不然,以他沉默寡言的性子,又岂刻意在店门口等着。
秋月其实很奇怪,他怎会认出姑娘,明明只有过两面之缘,乔装后,她瞧着主子都觉得陌生,她又戴上了帷帽,裴邢认出来也就算了,陆衍睿竟也认了出来。
一个个眼睛怎么那般锐利。
听到秋月的话,钟璃有些头疼,忍不住按了一下脑袋,“这等话休要再提。”
她神情很严肃。
秋月只得讪讪闭了嘴。
夜色微凉,当晚落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玉珠,又小转大,顷刻间整个青松堂都被雨水笼罩着,地上也彻底湿了。
当真是应了那句清明时节雨纷纷。
萧盛归来后,没再饮酒,他站在窗前,盯着雨幕看了许久,犹如一尊雕像,身影异常孤寂。
他足足消沉了十几日,如此只是回头想一下,这些浑浑噩噩的日子,他都觉得厌恶,他的未来尚未定下,他自然不能这么早放弃。
他在窗前站了许久,临近亥时,风大了起来,刮得窗户“砰砰”作响,六顺赶忙走了过来,关上了窗户,小声劝道:“时辰不早了,少爷快上床歇息吧。”
前些日子,他的劝慰,萧盛从未听过,今日却点了点头,见他总算恢复了正常,刘顺松口气,伺候得都跟尽心了,笑道:“小的去给少爷端盆热水,你好好泡泡脚。”
萧盛平时相当勤奋,为了复习,时常熬夜,他是个严于律己的,从不耽于享乐,唯一能称得上爱好的,就是泡脚。
他并未拒绝。
刘顺很快就打来一盆热水,试了试温度,才帮主子退下鞋袜,将他一双脚放在了水盆内。
带着青筋的脚落入水中时,水波微微荡漾了一下,萧盛这才总算问起了钟璃,“她最近怎么样?”
刘顺道:“小的一直让人留意着摘星阁,近来她都不曾去过三爷那儿,今日出府了一次,去了店铺。”
萧盛面上露出一抹讽刺,他早就清楚,裴邢就算肯碰她,也不过图一时新鲜,根本不可能娶她,如今钟璃已出孝期,他要真想要她,肯定会纳她当妾,如今提都没提这事,可见,在他眼中,她根本不值一提。
想起她与裴邢的事,萧盛不由攥紧了拳。
最初,得知钟璃曾在夜间寻过裴邢时,萧盛曾有好几宿都未能合眼,他甚至想过弄死裴邢,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权利滔天,他却只是个文弱书生,若真硬碰硬,只有死路一条。
萧盛很惜命,才忍了下来。
这份隐忍无意令他很痛苦,他对裴邢的恨,也几乎达到了极点,他必须要除掉他,哪怕如今不行,日后也必须除掉。
考虑到是他先辜负了钟璃,他才勉强原谅了她,原本还想过娶她为妻,跟她好好过,她既不稀罕,也别怪他翻脸不认人。他想了想,道:“你明日去留意一下,安雅郡主何时会出府,随时向我汇报。”
上一世,安雅郡主对他一见钟情,她的父亲也有意招揽他,萧盛想走得更远点,便没有拒绝她,如今他没能成为探花郎,想一步登天,除掉裴邢,难上加难。
安雅生得漂亮,身世又好,娶她自然比钟璃合适许多。至于钟璃,他势在必得。这一刻,他心底的阴暗全滋生了出来,想将其掳走,藏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狠狠欺辱她,让她束手无策,只能乖乖依附于她。
她不是不肯嫁他,也不肯委身为妾?
那就当个无人知晓的外室吧。
这就是她的命。
刘顺有些惊讶,不懂主子为何这般吩咐,他向来忠心,也没多问,恭敬地应了下来。
刘顺又道:“对了,主子,再过两日便是大皇子的生辰,婷儿和莺莺一并送给大皇子吗?”
刘顺其实是对婷儿生了丝怜惜,才在她的恳求下,答应帮她再问问主子,萧盛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刘顺脸上。
刘顺脸上出了一层细汗,嘴唇抖了抖,才颤声道:“属下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考虑到她已失清白,也不知大皇子会不会介意这一点。”
萧盛心中都有些介意钟璃是否清白,这几乎成了他的肉中刺,只是想起她,他心口就一阵疼。若非早就惦记上了她,根本割舍不掉,萧盛早将她弄死了。
他睡过的女人,再赏给大皇子确实不合适。
想到上一世大皇子对钟璃的垂涎三尺,萧盛紧蹙的眉,才舒展开来,“一并送去。”
刘顺恭敬应了一声。
此时,钟璃也才刚刚歇下,她很喜欢下雨,站在窗前,赏了会儿雨,她才上床。
雨一直下到子时才堪堪停下,月亮也逐渐露了头,花骨朵悄悄舒展着筋骨,晶莹剔透的雨珠儿顺着枝干坠在了泥土里。
裴邢总算归了府,因时间太晚,他先回幽风堂沐浴了一番,瞧见室内那装着银子的大箱子后,他又将秦兴喊了过来,吩咐道:“明日让她们俩将银子抬去摘星阁。”
秦兴有些诧异,很想问他,钟姑娘不是说了,再不会开门?难不成两人已经和好了?
秦兴对钟璃也算有几分了解,她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这种性子,按理说,生气后,应该很难哄好才对。
裴邢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服个软,两人便和好了,沐浴完,他便去了摘星阁。
秦兴也没好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