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利眼透过缝隙,似乎想要找到里面人的身影,接着就听见了一串水声,落缤挡了挡,立时显得顾行之刚才的举动有些轻浮。
顾行之不以为意,“崔樱今晚做什么去了。”他盯着落缤仔细观察她的脸色,“为何我过来时,发现你们都不在房里。”
落缤看他的眼神略有不满,“府君难道不知?女郎骑了一路马,身上受了伤,不想让人觉得她娇气才一直没说。到了晚上,她越发觉得不舒服,不想惊动旁人,就让奴婢陪她去找御医。结果御医不在房里,说是去给哪位夫人看病了,只有等在那许久才见到他。”
女眷住处是分散的,馆驿很大,落缤没说具体是哪位夫人,不住在一起碰不到御医也是正常的事。
不过,比起崔樱的行踪,一旁的崔珣更关心她的伤势,“阿樱现在如何了。”
落缤对他态度比顾行之要好太多,“回大郎话,说是在马上闪着腰了,经过御医诊治已经好了许多,只是明日乘不了马匹了,要租用馆驿的马车回去。”
听说崔樱没有大碍,崔珣勉强放心下来,“我知道了,此事我会安排,你回去,好生照顾她吧。”
他让落缤合上房门,然后面对顾行之道:“你都听到了,还怀疑她吗?要不要再去找御医还是你那表姐对峙?”
听着崔珣冰冷的质问,顾行之自觉理亏地道:“不用。”
他看了门框一眼,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误会,他好像的确有些忽略崔樱的感受,对她不太关心,竟然连她身体不舒服也不知道。
“我会去找表姐说清楚,她看错人了。”
顾行之一走,身后,崔珣目送他的眼神变得复杂深邃起来,他想知道那位樊娘子到底为什么要将他妹妹跟太子拉扯上关系。
总不能是毫无缘由地就往阿樱身上泼脏水。
门口没有了其他人,崔樱也沐浴干净,躺回床上,她想她大概猜到了,是谁给顾行之通风报信说她在贺兰霆那的。
除了当时樊懿月来过,就没有其他人了,只是她运气不好,竟然撞到了她阿兄跟顾行之在一起。
翌日天色细微之际,馆驿出现一阵车水马龙的声响。
崔樱起得早,她看起来水色极好,养了好些天面颊丰腴起来,白嫩红润,腰身纤细,眉眼盈盈楚楚可怜,气质上却比同龄的女子多了股成熟妩媚的味道。
她被搀扶到马车旁,在人群中看到了鹤立鸡群面目威严的贺兰霆,他们隔着就近的距离目光默默交汇,只有他们彼此才能默默领会其中妙不可言的深意与见不得光的暧昧。
“崔娘子,馆驿的马车所剩不多了,我能不能和你同乘一辆回去。”
陈瑶光带着婢女过来问。
崔樱收回视线,十分自然地回应,“可以的陈娘子。”
她微微一愣,陈瑶光面容憔悴道:“我认床呢,在行宫好歹去过多次,在馆驿昨夜就没歇息好。崔娘子你气色看上去真不错啊,可见昨晚睡得很好。”
崔樱略感到心虚地说:“我,马马虎虎。”
她一夜无梦,睡得自然好。
贺兰霆负手而立,冷淡黑沉的眸子深处仿佛藏在尚未熄灭的火种,他在心里无人察觉地冷哼了声。
她可不见得睡得马马虎虎,在他昨夜得知顾行之跟崔珣找过去的缘由和经过后,他想除了她,牵扯进来的几个人中,没人比她安睡得更好了。
一大早顾行之就去找了樊懿月询问昨夜的事,据说他们谈完话之后,脸上的表情都很不好看。
而他,他忘不掉崔樱对他使的坏,与平日不同,那么勾人,并只对他展示过,他扳指摩挲了一遍又一遍,竟未对她的心计和手段生出一丝的厌恶。
人已到齐,众人准备出发。
昨日疲于奔波,好些贵女都跟崔樱一样选择了租用馆驿的马车回京,后面的路段好走,虽然比骑马慢一些,但晌午过后,傍晚之前也能赶上进城。
崔樱看到好几个人将樊懿月抬上马车,她的伤势好像比昨天更重了。
而她因为看得太久,早已被樊懿月发现了目光,对方误以为她是在看她笑话,冷漠地别过脸去。
樊懿月不敢相信今日一早,从顾行之口中听到的话。
他竟然要她去跟崔樱赔罪道歉?就算昨晚的事是她误会了,可她怎么好去找她说,承认自己背地里捕风捉影,编造诬陷她跟太子的事,还当面被她兄长抓到了把柄。
只能怪身边的婢女不成器,不够机灵,连点小事都办不好。
顾行之要求她赔罪的态度强硬,樊懿月不得不充傻装楞,故作无辜地向他提出,等回城伤好了伤再登门拜访崔樱说这件事。
看在她也是受了重伤的份上,顾行之才勉强同意,樊懿月由此也保留住了自己最后的颜面。
纵然借着顾行之的手,得知留在贺兰霆房里的女子不是崔樱,樊懿月还是莫名地感到忧心忡忡,她心头的疑云未散,不得其解。
曦神,怎会轻易就动了身边的侍女呢?不对劲,她直觉事情一定没这么简单,也不肯承认事实上,是由一个侍女轻轻松松上了位。
她觉得自己应该漏掉了什么,亦或是崔樱那边用了什么法子躲了过去,还是她撒了谎?
樊懿月越想越心慌气不顺,尤其她跌落马后并未博得贺兰霆更多的心疼和关爱,可以说是损失重大。
她开始默默算计,该怎么查清贺兰霆身边迷惑了他的女子,好将对方揪出来,以泄她心头之恨。
京畿。
城门里面,各家派了马车和下人来接外出的贵子贵女,阵仗浩大,差点造成拥堵的现象。
崔家的管事等候已久,崔樱见到熟悉的家徽和仆从,与背后人满为患热闹的街景,才恍然有种离家许久,近乡情怯的心情。
回望在行宫和赤侯山发生在她身上的事,仿佛过去了一辈子之久。
她没忍住眼眶里的热泪,情不自禁地吸了吸鼻子,就见顾行之打马过来停在车旁,他看她的眼神不知不觉带着许多热度,“阿樱,你的腰伤好些了吗。”
路上大家都在赶路,崔樱在车内歇息,顾行之便没来打扰她。
等到城内要分别时,他好不容易摆脱贺兰妙善的纠缠,首先想到的就是崔樱,于是脚下不受控制地,灵犀一动,就策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