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禾没坚持,拿筷子吃面。
唐起看她手指头上的破口:“手指包一下吧。”
秦禾夹一筷子面,吹几下:“这点儿小伤就没必要矫情了。”
许是饿狠了,又或者煮的泡面确实比用开水泡的口感好,反正入口特别香,要是有一口辣白菜就更香了。
唐起接连给她添了三碗,锅里空了,他没料到秦禾这么能吃:“够吗?”
秦禾吸着面条:“差不多了。”
差不多就行,饿狠了,不宜吃太撑,容易伤胃。
唐起搁了筷子,面色凝重地问:“祟灵,怎么办?”
秦禾垂着眼睑,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了,扯纸巾抹完嘴,才看向唐起:“暂时先这样吧。”
唐起拧紧眉:“你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
“贞观老祖都清不掉的祟,到我这儿,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为什么将这东西往自己身上揽?万一……”
“你以为我愿意,当时那种情况,我但凡还有别的招,就不会让这鬼东西烧到自己身上。”秦禾说,“我不舍身捐躯,你和周毅,还有那姓司的小孩儿,早死透了。”
说到舍身捐躯,唐起心头便窜起一股业火,烤得他焦灼难安,于是把憋了一天的话吐出来:“我并不希望,你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我。”
他被煞气吞没的那个瞬间,看见秦禾冲过来,当时他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想她因为自己出半点闪失。
“搞清楚,我不是只救你,而是我不得已,我必须拘了这团祟,不然放它出来祸害人吗?”要不是看见他拼了命把周毅推出去,秦禾估计没这么快就下决定把自己搭进去。
她哪有那么伟大,不顾惜性命去救唐起?开什么玩笑,她又不是活腻了,说得难听点,唐起算她什么人呐,之所以舍不得弃了,是因为他是唯一认出来贞观舆图的人,秦禾好不容易找到与自身相关的线索,这点价值当然该留着。
唐起无言以对,他是亲眼见过那团黑气所到之处,草木枯,鸟飞绝,不留任何活路。
“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秦禾语气轻下来,“过两天我打口槐木棺材,得找颗千年古槐了,看怎么样再镇回去。”
唐起稍稍放下一点心:“用我帮忙吗?”
秦禾觑他:“你?”打眼看去四体不勤,能帮得上什么忙?
行了,他知道自己问了句不自量力的话:“那这两天呢?祟灵在,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秦禾也发愁:“反正得遭罪。”
就看这玩意儿什么时候兴风作浪。
唐起正欲开口,被一阵哀乐声打断。
秦禾的手机在床头柜充电,她也不急,撑着桌子缓缓起身,然后慢腾腾地往房间走,到的时候电话已经挂了,殡仪馆打来的,她重新拨回去。
唐起静静坐了片刻,听秦禾推掉晚上的活计,他才站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筷,端进厨房。
洗净碗出来,他跟秦禾打招呼:“借用一下卫生间,我需要冲个澡。”
秦禾刚刚敬完一炉香,冲他点头,唐起又借了件t恤,有点像男版的,比较宽松,他心头起疑:“这是你的吗?”
“不然嘞。”
秦禾身形单薄,却总爱买这些大她几个号的t恤,麻袋似的往身上套。
卫生间虽一直开着排气扇,但仍旧挥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唐起站在蓬头下,从头淋到脚,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混乱的脑子清醒几分。
后背估计被棺材板给砸青了,隐隐作痛,唐起忍了。
最近发生太多事,一茬接着一茬,都是匪夷所思的,他一桩都没理清过,又被搅得心神不宁。
晚上秦禾泡浴缸,因为背上的图没显现全,自然还要遭份罪,蓄上半缸水,把福尔马林兑进去,秦禾直接往里躺,床则让给唐起睡。
半夜听见动静,唐起腾地睁开眼,起身下床,刚冲到卫生间,门就从里拉开了,秦禾直倒出来,扑到他身上。
唐起牢牢架住人,往怀里捞:“秦禾。”
她满身淌水,把他也给浸湿了。
秦禾疼得直吸气:“这回全了,帮忙看看。”
唐起将她搂抱上床:“很疼吗?”
这不废话吗,秦禾都懒得答他,趴在被褥上,像溺死的人。
“止疼药管用吗,家里有没有?”
秦禾气虚道:“有用的话我能嗑一箱。”
“都什么时候了……”
唐起想说她,被秦禾有气无力地打断:“那你还不赶紧的。”
唐起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将她湿漉漉地t恤往上掀,一路掀到肩颈处,满背的裂痕触目惊心,唐起几乎不忍看,强行勒令自己镇定,再睁眼,那些累累伤痕就成了笔走龙蛇的脉络,浮在秦禾的背上。
他从旁抓起事先备好的纸笔,开始一笔一勾的描摹。
秦禾呼吸间,背部一起一伏,于唐起眼里,就像俯卧的山河突然有了生命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