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彬南下御敌之前,方才把乔薇薇放了出来。
乔薇薇哭得梨花带雨,向他保证绝不再犯,可赵彬却连当初寻得什么由头罚她都不记得了。
不知何时起,她变得越来越陌生。他对她少年情深的爱意,为她跪求雪莲的赤诚,为纳她入府而运筹帷幄的决心,就这样消磨在了一次次失望和心寒之中。如今剩下的,只有愧疚了。
从前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情意。如今只剩下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乔薇薇绞紧手中的帕子。
都说女人心细如发。她何尝看不出赵彬如今眼中的疲惫?况且这双眼,同从前满含深情的那双眼大相径庭,她怎么感觉不到?
她怎么可能甘愿只是一位侧妃。若日后赵彬荣登九五,后宫的莺莺燕燕何其多?到时候她年岁已大,难道要做个独守冷宫的后妃吗?她要为自己争个前程。
乔薇薇温柔小意地说道:“听闻夫君要南征,妾身甚是担忧。想明日去明台寺为夫君祈福平安。也不知……夫君是否有空陪薇薇同去?”
明台寺。赵彬心里一紧。他如今最听不得的地方,怕不就是明台寺了。
眼前的表妹竟然还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分明她早就得知齐王妃的遇害同平国公府关系密切。心底的寒意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全身。
赵彬想起那些死在路上的尸体,“也好,明日正好休沐,本王同去祭拜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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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林古寺叶满地,墙角仅见山茶花。
春去秋来,明台寺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乔薇薇虔诚地跪拜在佛像面前,悲天悯人的佛祖双手扶膝,静坐莲台,俯视着众生。
赵彬看了片刻,觉得有些可笑。索性出门看向庭院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寒月将至,梧桐树的叶子变成了黄色,与满树的红绸交相映衬,流露出几分喜气。
乔薇薇不知何时已经祈福完毕,与赵彬一同看望这棵树。树下恰好有一对男女相偕,将红绸挂在梧桐的枝丫上。
“夫君,”她从背后环住赵彬的腰,“你还记得,曾经咱们也一起在这树上挂过红绸?”
赵彬忍了忍,没有挣开她的手,“是啊,那时薇薇还尚未及笄。”
“夫君,曾经咱们也如那两人这般情意相通,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乔薇薇的声音略带哽咽。
原来她也发现了啊。赵彬闭上眼。是什么时候变了呢?大概是他突然发现,身边的薇薇同他记忆中的样子越来越远的时候吧?失望如同雪球般越滚越大,最终轻易击破了他对她的欢喜。
他把乔薇薇拉到身前,难得严肃地看着她说:“薇薇,本王问你,你可知那日先王妃遇袭一事,背后便有平国公府的手笔?”
平和的话语落在乔薇薇耳中,如五雷轰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夫君是觉得妾身冷心冷血,知而不报吗?”
“薇薇,你可知道那是好几条人命。”
“那又如何?先王妃打死明珠,害我流掉孩子的时候,就不是人命吗?”乔薇薇眼中含泪,却笑了出来,“薇薇变成如今的样子,殿下怕是不会喜欢吧?可是殿下,从薇薇给那叁公子下毒的时候,手上就已经染上鲜血了啊。薇薇回不去了。”
赵彬听到她的话心里一惊。他不知乔薇薇竟然一直把流掉孩子的罪过记在公主身上。他自觉愧对于她,对此避而不谈,却没想到造成了她这种误解。如今解释又有什么用?恨一个无亲无故的人,总比恨她的亲姑姑和表哥要让她内心好受吧?
至于那当初毒死叁公子的净道丸,也确确实实是他让人交到她手上的。
一步错,步步错。
赵彬攥紧手中的扳指,长呼一口气。“你放心,此案已了,不会有人知晓平国公府与此有所关联。至于你所说的那些……其实同先王妃无关,要恨便恨本王吧。”
“殿下是不是厌了我?”
赵彬看着这双相似的桃花眼,狠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别多想。你我相识多年,岂是说断便断的?此次本王南下,你我也正好冷静一下。”
赵彬怕乔薇薇外出太久,身子受不了,便让她先回。这庭院中已无他人,只有赵彬静静地站在黄叶铺就的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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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听说这红绸挂得越高,许愿得效果便越灵呢。”年幼的乔薇薇脸上还带着几分病容。
“这有何妨?看表哥挂到最高的地方。”少年赵彬信心满满,拿过红绸身影一晃便跃上了梧桐最高处。
幼年乔薇薇看着心惊胆战,“表哥,你小心一些。”
“没事。”赵彬叁下五除二地挂好红绸。大红色的绸缎上龙飞凤舞地写着“赵彬”、“乔薇薇”的名字,仿佛真能天长地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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