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我就是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也不在乎世俗的眼光，既然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地表达出来。”</p>
“你都在胡说什么呢，收敛一下吧。”</p>
对于现在的局面来说，逃避是没有用的，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不要脸，一定要不断地对她说肉麻的情话，说得她不够意思再问我了，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p>
于是我继续恬不知耻地说：“要不您搬来跟我和依依同住吧，这样热闹一些。”</p>
“现在住得还不够近吗？只隔了一个单元而已。”</p>
“那不行，没有住在一个房子里方便，再说我还要定期给您做‘治疗’呢。”</p>
“你怎么还提‘治疗’那件事？”</p>
“哎哟我的娘呀，就数这件事最重要了，以后能不能化险为夷就全靠它了。”</p>
“你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喝酒了？”</p>
“我根本就没喝酒，我的脑子清醒着呢。”</p>
“我看你说的全是醉话。”</p>
“怎么了，难道您不想跟我们俩住在一起吗？”</p>
“不行，我不能再跟你聊了，我警告你，咱俩之间的事不许在依依面前透露半个字，否则有你好瞧的。”她慌不迭地准备撤退了。</p>
“怎么您要挂电话吗，别介，聊得正开心呢，再唠一会儿吧。”我装作死缠烂打的样子。</p>
蓉阿姨更不敢再纠缠下去了，又说了几句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谢天谢地，终于用这招“以进为退”逼得她主动闪人了，我一边暗自庆幸，一边擦着头上的汗。</p>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哟哟哟，小助理挺忙的，居然在这儿追女人，你下一步打算傍哪个老总？”</p>
回头一瞧，真是冤家路窄，跟我说话的居然是那位不可一世的总裁戴娇娇，不知道她为什么也溜出了会场。</p>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她在后面大声叫道：“喂，你泡妞的话说得好肉麻呀，我的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有空能不能教教我？”</p>
我平静地看着她说：“您客气了，我就是个屌丝，什么都不会，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p>
“为什么这么谦虚呀？是不好意思了吗？”</p>
“我真的帮不了您，不过您回身瞧瞧，您的真命天子在那边呢。”</p>
戴娇娇转身一看，脸色真的变了，因为那位讨债的姜爷爷又来了。看到他们“喜相逢”的场面真让人感动，我慢悠悠地坐到椅子上，开始欣赏这出要账的好戏。</p>
姜爷爷颤巍巍地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对戴娇娇诉说着什么，戴娇娇面色阴沉地跟他解释了一会，他不住摇着头，似乎对戴娇娇的言辞很不满意。</p>
两个人又理论了一会，好像还是没达成一致，戴娇娇不耐烦地站起身要走，姜爷爷着急地上去拉她的衣服，结果就听“呲拉”一声，不小心给拽了一个口子，这下戴娇娇不干了，反拉住姜爷爷让赔她的名贵连衣裙。</p>
就在两人纠缠的当口，工作人员和戴娇娇的助理都赶了过来，却没看到她的那两个美女保镖。在问清事情的缘由后，戴娇娇和姜爷爷都被带走了，两个人离开的时候，一个昂首挺胸，一个满脸悲愤，果然欠钱的是大爷，有钱人就是豪横啊！</p>
我看了一会儿热闹之后，顺便到门口瞧了一眼，外面的人更多，好像也是讨债的，但是都被戴娇娇的保镖和保安拦在外边了。</p>
妈妈散会后走出会场，问我都干什么了，我说忙着看戏了，而且还挺精彩的。她看了一眼窗外混乱的人群，马上猜到又有讨账的来了，我幸灾乐祸地说：“讨债能讨到企业家论坛也真是没谁了，您看外面来了这么多人，纯粹是给大会组委会上眼药来了。”</p>
妈妈说：“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些要债的一定是有人指使来的。”她警告我不要跟那些人掺和到一起。</p>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大会给我们安排的是自助餐，我和妈妈盛好了饭菜之后，端着餐盘来到一张桌子边坐下。那里已经坐了一位男士，他抬起头和我们一照面，大家都愣住了，这人就是昨晚在招待酒会上遇见的那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p>
那人和妈妈对视了几秒后，不约而同地点头微笑了一下，妈妈主动伸出手来：“你好，好久不见了。”</p>
那人赶忙也伸出手跟妈妈握了一下：“是呀，好多年没见了。”</p>
没想到妈妈竟然认识那个人，昨天还装作不认识，看来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心里有点不愉快，但还是克制住自己，也伸出手跟那人握手致意。怪事儿，我看这个男人也觉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p>
那人跟妈妈聊了几句后，站起身说：“你们先坐着，我过去一下。”然后向食品区的方向走去。</p>
这个男人一走我马上问妈妈：“他是谁？昨天您不是说没想起来吗？”</p>
她小声对我说：“我怕说认识他，你就会去找他的麻烦。”</p>
“真是奇怪，您心里没鬼的话为什么会心虚？”我不满地说。</p>
“你现在把所有接近我的男人都视为洪水猛兽，我也是不想你再生事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哼，其实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起来了，对不对？他到底是谁？”</p>
妈妈摇摇头：“亏你还当过警察，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健忘。难道你真的忘了？你还捉弄过他呢。”</p>
“不会吧，他年纪跟您差不多，长得也不讨厌，肯定是您的客户、同事或老同学，我怎么会捉弄他？”</p>
“你还记得我离婚以后差点结了一次婚吗？”她微笑着提醒道。</p>
我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哎呀，我想起来了，他是那个税务局副局长，叫……”</p>
“叫陈力。”妈妈直接说破了。</p>
“对对对，叫陈力，您的记忆力真好，简直是过目不忘啊。”</p>
“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吧？要是记不住客户的名字不就失职了？”</p>
“可是我昨天真的没想起来他是谁。”</p>
“你恐怕是选择性遗忘吧？那次在家里吃饭，你还跟他比吃辣椒酱，弄得他肚子痛了好几天。”妈妈掩嘴笑道。</p>
“告诉您吧，我那时就像一条发情的小公狗，谁敢打您的主意我就咬谁。”</p>
“后来要不是你搅局，可能我就跟他登记了。”她禁不住想起了那几天跟我在床上的激烈战斗。</p>
正好我也想到了这一节，脸上露出会心的微笑：“那次真的好惊险，幸亏我战斗力爆棚，否则您就要嫁作他人妇了。”</p>
妈妈的脸微微一红：“就你的坏主意最多。”</p>
“后来你们没再见面吧？”</p>
“还见什么面？我被你害得脸都丢尽了。”她怨恨地剜了我一眼。</p>
“这次您会跟他的公司谈合作吗？”</p>
她坚定地摆摆手：“不，肯定不会。”</p>
“您怕旧情复燃是吗？”我调笑道。</p>
“去你的，我跟他哪有什么情？”</p>
“可您当时还铁了心要跟他登记？”</p>
“我为什么那么做你还不知道吗？”</p>
“嘿嘿。”我干笑了两声，没有再说话。</p>
“他干什么去了？”妈妈回头看了一眼。</p>
“要不咱们换一张桌子坐着吧，免得你们俩见面觉得尴尬。”我提议道。</p>
“嗐，我有什么尴尬的。这时不能再换桌子了，那样不礼貌。”</p>
又过了几分钟，陈力领着一个厨师过来了，那人推着一个上菜车，上面放着很多海鲜、肉、菜和两瓶价值不菲的红酒。</p>
妈妈急忙站了起来：“陈总，您太客气了。”</p>
“没事儿，没事儿，咱们这也算他乡遇故知，正好小酌一杯。”陈力赶紧摆手让她坐下来。</p>
大家都坐定后，厨师在离我们不远处开始煎牛排和海鲜。</p>
随着美食陆续煎好，我分别端到陈力和妈妈的面前，并给他们倒酒。</p>
在聊天的过程中得知，陈力现在已经不在税务局了，自己开了一家公司，这次来参会也是应邀而来。</p>
两个人都对多年前登记未成的事避而不谈，陈力有时很含蓄地看一眼妈妈，心里大概在想：那天明明说好了去办手续，你却和别的男人在床上，还在手机里让我听直播，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要拒绝我可以直接说嘛，何必用这种方式？</p>
妈妈也尴尬地看了看他，心里默默回应道：对不起，那天的事也非出自我的本意，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伤害，请原谅我。</p>
看到菜基本齐了，陈力刚把杯举起来，一位穿着职业装的中年女性忽然走到我们桌边喊了一声“老陈”。陈力诧异地看着她说：“老婆，你怎么来了？”</p>
“下午的活动取消了，我就回来了。”那位女性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妈妈。</p>
陈力急忙把妈妈和我介绍给她，她礼貌地跟我们打着招呼。</p>
见到她的打扮以后我和妈妈都是一愣，这位陈夫人的穿着跟妈妈一模一样，也是西装套裙、肉色丝袜、尖头高跟鞋，就连盘起的头发都是一样的盘法，可以说她简直就是一个低配版的妈妈，只是腰比妈妈粗，气质也比妈妈差了一截。</p>
见到这一幕我和妈妈心里都有点明白了，这位陈总八成是按照妈妈的样子给她夫人打扮的，看来他对妈妈还是念念不忘。</p>
那位陈夫人也很精明，她看到妈妈和自己相似的衣着以后似乎猜到了什么，脸色有点不悦，但还勉强跟我们说笑着。她应该察觉到妈妈和她老公见过面，没准儿还交往过，所以她潜意识里先对妈妈有了一丝防备，甚至还有了点敌意。</p>
陈力似乎忌惮他夫人的存在，说话开始注意分寸，显得异常小心，全无了刚才的潇洒与健谈，空气变得沉闷起来，反而要靠妈妈来带动气氛。</p>
我看一眼妈妈，再看一眼陈夫人，感觉两个人极度相似，好像一对双胞胎。而从妈妈这个角度来看，仿佛她在照镜子，只不过照的是哈哈镜。</p>
陈力几次见了妈妈欲言又止，我猜他肯定在想：要是当初咱们结婚了该有多好啊，我何必找现在这个老婆，她比你可差远了。</p>
到了吃牛排的时候，陈夫人忽然对陈力说：“你怎么不抹辣椒酱了？平时不是最喜欢吃辣的吗？”说完把大量的魔鬼辣椒酱涂抹在她老公面前的牛排上。</p>
妈妈大概想起了那次我和陈力比拼吃辣椒酱的场面，她戏谑地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牛排，似乎在暗示我迎头赶上，配合一下陈总。我心说算了吧，上次只是为了拆散他和妈妈才布下辣酱阵，我和这位陈总根本没有什么个人恩怨，他老婆又在现场，何必跟着凑热闹。</p>
不过陈力吃辣椒酱的水平的确有了很大提高，简直像吃番茄酱一样容易。更可怕的是他的夫人，眼中仿佛带着杀气，不停地往牛排上抹酱料，恨不得把整罐辣椒酱都倒进老公的嘴里，我和妈妈看着都觉得呛得慌。我觉得他不像是在吃煎牛排，倒像是吃牛肉辣椒酱。</p>
陈总越战越勇，不但大口吃着牛排，还不时微笑着看向妈妈，似乎在说：你瞧，我现在能吃魔鬼辣椒酱了，多辣都不怕。</p>
终于吃完了这顿饭，最后陈力像《东成西就》里的欧阳锋一样，顶着两条香肠嘴和夫人离开了餐厅。</p>
我同情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而对妈妈说：“女人报复起来真是凶狠，陈总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吃煎牛排了。”</p>
“你的意思是我也凶狠吗？”她马上问道。</p>
“不，您这次仁慈多了，没有往我的牛排上挤辣椒酱。”</p>
“你吃完了吗？咱们出去走走吧。”</p>
“好的。”</p>
来到酒店后面的小园里，看着绿树成荫的甬道，我忍不住又问妈妈：“那次要不是我阻拦，您是不是就真的跟他登记了？”</p>
“可能是的。”她坦率地说。</p>
“您知道吗，我当时非常的伤心，都不想再活下去了。”</p>
“那段时间我被你缠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那么做。”</p>
“您不后悔吗？跟一个根本没感情的人去登记结婚？”我追问道。</p>
“我以为感情在婚后是可以培养起来的。”她无可奈何地说。</p>
“要是培养不起来呢？继续离婚吗？”我对这个问题穷追不舍，因为每次回想起那段经历都让我胆战心惊。</p>
“我没想那么多。”妈妈如实回答。</p>
“为什么您当时不考虑我呢？”</p>
“这还用问吗？我当时想的是，这世界上我跟谁结婚都可以，唯独跟你不行。”</p>
“现在您为什么又想通了呢？”</p>
“我觉得人生苦短，不如意的事太多，与其两个人痛苦，不如遵从内心真实的想法。”</p>
“这次您考虑未来了吗？”</p>
“我考虑了，而且想得很多，既然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最开心，我就坚持走这条路，不再做别的选择了。”</p>
我感动地握住她的手：“太好了，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咱们这么有默契，就在这里吟诗庆祝一下吧。”</p>
“去你的，没正形。”</p>
“妈妈，那个陈总好像对您一往情深，把夫人打扮得跟您一模一样。”</p>
“唉，我当时的做法有些草率，没想到他会当真了，这件事我确实要负一定的责任。”妈妈叹了一口气。</p>
“他还吃了那么多辣椒酱，估计他老婆回去以后肯定会拷问他的。”我同情地说。</p>
“没想到吃辣椒酱的事他也记得，而且还那么在意。”</p>
“用不用去跟他解释一下当初为什么爽约？”我心有不甘地说。</p>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吗？”妈妈斜乜了我一眼。</p>
“这样以后见面才不会尴尬。”</p>
“我觉得，他以后再也不会跟我见面了。”她淡淡地说。</p>
“为什么？”</p>
“如果他的夫人今天没来，可能我们还会再见面；但是他夫人见到我了，我想他不会再见我了。”</p>
“那样也好，以后索性就不再见面了，反正我见到他也觉得有点别扭。”</p>
这时我们快要走出小园了，妈妈又对我说：“今天你不要再单独去联系那些老总了，一切听我的安排。”</p>
“好，您有什么计划？”</p>
“这次企业家论坛从参会嘉宾中选取一些精英人士，成立了一个vip内部群，我也入选了。”</p>
“这是好事呀。是不是在这个内部群里会遇到更多的商机？”</p>
“对，这个圈子里的消息更多，也更真实可靠。”</p>
“太好了。您说吧，需要我做什么？”</p>
她的脸上现出为难的表情：“这个内部群每天都有活动，但参加活动必须要喝酒，否则去了也是白去……”</p>
我马上明白了，拍着胸脯说：“您放心好了，若论干别的我可能差一些，要说喝酒我可不惧任何人，您就等着看我这个‘酒神’的精彩表演吧。”</p>
“以前参加这种活动都有人替我喝酒，但这次只有咱们两个人……”</p>
“您可千万别喝，对您的身体不好，我还年轻，遇到这种酒局应该让我冲锋陷阵。再说助理是干什么用的？不就是关键时候帮领导挡酒的嘛。”</p>
妈妈显得很不安：“我怕把你的身体喝坏了。”</p>
我急忙安慰她：“没事儿，您就放宽心吧，不会影响性能力的。”</p>
“要死了你，还敢胡说。”妈妈赶紧拽了我一把。虽说附近无人，她还是很紧张。</p>
“是呀，说得太直白了，应该说不会影响我吟诗的能力。”</p>
“晚上喝酒的时候你要注意技巧，不要喝得太急。”</p>
“郑总，我又不是第一天出来喝酒，您就别担心了。”</p>
到了晚上参加vip群的内部活动时，才发现在酒吧和ktv练就的喝酒技巧不管用了，那种掐着脖子灌酒的行为完全不登大雅之堂，真正有身份的人都是按酒令行事。</p>
活动开始后，我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候指令，不能乱动也不能插话，只能听和看。等到妈妈示意我喝酒，我就在规定时间内把酒喝完，然后等待下一轮的安排。</p>
这些入选vip内部群的人不愧为精英中的精英，果然出的主意也无比之馊，他们讨论的那些主题简直闻所未闻，我越听越觉得自己像一个井底之蛙，不但见识短浅而且品味粗鄙，感觉人生的前二十多年算是白活了。</p>
场面愈来愈热闹，话题与酒局穿插进行，酒也越喝越多，渐渐到了我的极限。我想出去透透风、解解酒，但是身边的人纹丝不动，自己也只好坚守岗位。</p>
今晚的活动非常有特点，就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不能敬酒也不能推酒，我成功地从酒神变成了酒缸，并且彻底沦为了一个喝酒的机器。</p>
随着战线的越拉越长，眩晕与膨胀成为当下最大的感受，肚子里翻江倒海，像有七八个搅拌机在一起工作，我只觉得灵魂渐渐脱离自己，肉体也变得麻木了。</p>
这种感觉真是太煎熬了，以前被海盗关在监牢里的时候也没这么难受过。我咬牙硬挺着，感觉每一分钟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p>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想到是在为妈妈而战斗，我浑身就充满了力量，即便遇到再大的困难也能咬牙硬挺着。</p>
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活动终于结束了。我面色通红地跟其他助理站起来向各位离席的老总鞠躬，这时我已经连他们的脸都看不清了。</p>
不过我还认得妈妈，待到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马上露出傻笑，给她也深深地鞠了一躬。</p>
她关心地对我说了好几句话，我都没有听清，只是“嘿嘿”笑着。她叹了一口气，扶着我往大厅外面走，我只觉得自己走路时深一脚浅一脚的，像是踩在云朵上一般。</p>
等到一楼的大门一打开，一股凉风嗖地吹到脸上，我霎时间觉得天旋地转，两脚发软，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