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她快速想了一下。</p>
“谁？”</p>
“安诺。”</p>
这个答案让我吃了一惊：“什么？您说的是安诺？您不是不喜欢她吗？”</p>
“这跟喜欢不喜欢是两码事，我只是实话实说，她确实有这个能力。”</p>
“您不怕她是来帮倒忙的？”</p>
“她能不能来帮我，还不是取决于你？”妈妈的话中隐隐带了一丝醋意。</p>
“我哪有那么大的作用？”</p>
“你还谦虚什么，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喜欢你，这还需要我细说吗？”</p>
“不，不用细说了。”我被妈妈数落得心惊肉跳。</p>
“上次我们去过她家以后，她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她又提起“捉奸”那件事。</p>
“还行吧……她没说什么。”我不太想跟妈妈说起安诺的事。</p>
“也是，她的心理素质那么好，这点事对她来说只是小儿科。”</p>
“唉，别说她的事了。”</p>
“你准备怎么安置她？”</p>
“我……还没想好。”</p>
“我看你是没想好怎么说服依依接受她。”</p>
“咱们说点别的吧。”</p>
“一说起安诺你就想换话题，是吧？”</p>
“您别气了，这事儿都怨我，是我太心，跟安诺没关系。”</p>
“你还挺爷们儿的，知道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人家会领情吗？”妈妈好像一提起安诺就怨气满满，语速也比刚才快了不少。</p>
“她也有不对的地方……可她到底是我的妹妹呀，我们身上流的……不是一样的血。”我话说了一半才想起安诺跟我的血型不一样，只好临时改口。</p>
“你想说什么？”妈妈斜睨了我一眼。</p>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不安地看了看妈妈，没有说出后面那句话。她也猜到了我想说的是“不过太巧了，她和您的血型是一样的”。</p>
“想说就说，何必遮遮掩掩的？”</p>
“嗯……您真的打算让她来帮忙吗？”</p>
“凌小东，你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我同意让她去你的公司还不够吗？你还想让她来夺我的权？”</p>
“我不是这个意思。”</p>
“告诉你，公司的核心机密绝对不能让安诺知道。”妈妈警告我。</p>
“好吧。”</p>
“还有，我现在很担心北北，她成天跟安诺在一起，真怕安诺把她教坏了。”</p>
“安诺没那么坏，再说还有我呢。”</p>
“对了，你找到北北的男朋友了吗？”</p>
“还没有，正在调查之中。”我最不想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p>
“你平常办事的效率挺高的，怎么这次这么拖沓？”</p>
“不好查呀，北北现在警惕性很高，而且我盯了她那么久，根本就没发现什么可疑的男人。”</p>
“难道她被那个男人抛弃了？不会是一夜情吧？”妈妈皱起了眉头。</p>
“应该不会，北北一直很乖的。”</p>
我俩又说了一会话，妈妈渐渐觉得疲乏，就戴上了眼罩开始闭目养神。</p>
飞机落地后，我们坐上一辆接机的商务车直奔一家酒店。因为妈妈已经提前订好了房间，我建议跟她住在一起，这样互相照顾也方便。</p>
妈妈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说：“不行。”</p>
“为什么？”</p>
“你这次的身份是我的助理，不能跟我住在一个房间。”</p>
“可我还是您的……”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狠狠踩了一脚，抬头一看，那双美丽的丹凤眼里正散发出阵阵杀意，让人不寒而栗。</p>
我识趣地及时闭口，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问：“我们这次到底来干什么？”</p>
“一会儿再跟你说。”</p>
我又磨了她半天，她都不肯松口，只好订了另一个房间，虽然跟她在同一层，不过离她比较远，几乎处于酒店中心的位置，既不安静，采光也不好，不过幸亏我下手早，再晚一步连这个房间也没了。这个酒店大概要迎接什么活动的召开，房间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的局面。</p>
跟着妈妈到她的房间后，我放下小皮箱就要抱她，她早有防备地挣脱开我的双臂：“你干什么？”</p>
“我想要个爱的抱抱，庆祝一下咱们即将开始的甜蜜之旅。”</p>
“什么爱的抱抱？什么甜蜜之旅？你还在做梦吧？我原谅你了吗？”她再次使出了“灵犀一指”，一根水葱般的玉指对准了蠢蠢欲动的我。</p>
“之前在飞机上不是已经谈好了吗，到了酒店就开始吟诗吗？”我满脸浮现笑意，有些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心。</p>
“吟你个头，满脑子都是黄色思想，我说的是完成工作以后再原谅你。”</p>
“可是妈妈，我真的不是内鬼，参加竞标那件事也是被人利用了。”</p>
“就算你不是内鬼，衣领上的口红印又怎么解释？”</p>
“那肯定是参加晚宴的时候不小心蹭上去的，您想一想，我要真是干了坏事，会带着那么明显的‘罪证’回家吗？”</p>
妈妈一怔，似乎觉得我说得有道理，我见她有些心动，便继续循循善诱：“您放心，我一定会跟杜晶芸划清界限，别说让我当总裁，就算让我当集团董事长……”说到这儿我故意停顿了一下。</p>
“怎么样？”她追问道。</p>
“……我可能真的要考虑一下。”我坏笑着回应道。</p>
“你这个厚脸皮！”她气得扑过来要打我，忽然“哎呀”一声捂住小腹弯下腰来，脸上现出尴尬的神色。</p>
“您怎么了？岔气了吗？”我关切地上前扶住她。</p>
“讨厌，都怪你。”她恼怒地一把推开我，转身从自己的拉杆箱里拿出一条内裤和一个小瓶，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卫生间里。</p>
哦，我明白了，妈妈可能是尿急了，她一紧张就想小便。</p>
我在房间里无聊地等了好一会儿，妈妈才脸色红润地出来，我关心地迎上前去：“怎么这么长时间？您还难受吗？”</p>
她不满地白了我一眼：“就怨你，非要在飞机上乱摸，害得我下面一直在流东西，内裤都弄脏了。”</p>
我痴痴地盯着她纤细的腰身说：“既然内裤脏了就不要穿了，咱们顺便吟个诗吧。”</p>
“去你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那些事，现在已经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了。”</p>
“您这不是已经开始吟诗了吗？”</p>
“别闹了，我哪有那个心情。”她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坐在沙发上。</p>
我看出她真的心情不佳，急忙收起嬉笑玩闹的口气，来到她身边坐下：“您还在为竞标失败的事发愁吗？”</p>
“那天的项目没拿下来，公司今后的路不太好走了。”</p>
“那个项目有那么重要吗？”</p>
“你可能不知道，公司已经风雨飘摇，再没有项目入手就难以为继了。”</p>
“为什么会这样？”我吃了一惊。</p>
“杜晶芸走了上层路线，说服总公司的高层把我们宝利公司剥离出去，然后她想收购宝利，被我拒绝了。”</p>
“她为什么这样做？宝利又不是什么潜力股。”</p>
“你说她为了谁？”妈妈斜眼看我。</p>
“我怎么知道……后来呢？”我的表情有点难堪。</p>
“后来总公司把权限一点点收回去，技术骨干也调走了，想逼我们就范，但是我都没答应。”</p>
“我明白了，您想通过上次的竞标为公司争得喘息之机，没想到被我搅黄了，唉，我真是愚蠢，事先跟您沟通一下就好了。”</p>
“这事也怪我，只想着最大限度地封锁消息，哪知道杜晶芸会利用你来对付我。”</p>
“总公司没给你们找出路吗？”</p>
“找了，不过很不理想，除了我和部分高层调到总公司，其他职员只保留一半，而且待遇也一落千丈，比后妈养的孩子还不如。”她不住地摇着头。</p>
我想了一下说：“既然这样，横竖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如就按照总公司的意思做，让杜晶芸去收购好了，反正咱俩都不打算干了。”</p>
“可是杜晶芸收购之后要裁员一半，而且待遇也不好，我这么一走不等于害了大家吗？”</p>
“唉，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况且商场如战场，优胜劣汰、弱肉强食也是职场法则，每个员工从打工第一天起就应该有这种职业精神。”</p>
“不行，公司是我接手的，不能让它毁在我手里，我更不能带着大家的骂名离开，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妈妈有点不甘心。</p>
“有些事不是您能决定的，我想问一下，别的子公司有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的？”我耐心地启发她。</p>
“有。”</p>
“后来他们怎么处理的？”</p>
“服从上级安排了。”</p>
“对呀，那您还操什么心？咱们已经自顾不暇了，哪里还顾得上管其他员工的去留？”</p>
“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别忘了你也在宝利干过，你希望它解散倒闭吗？”她不满地看着我。</p>
“我当然不希望了，但是我无能为力啊。”我把手一摊。</p>
“不，我可以改变这一切，而且总公司的领导也同意了，只要我为宝利找到出路就可以不被收购。”她目光坚定地看着我。</p>
看着她坚毅的目光，我忽然想起算命先生大胖说过的话，他曾说妈妈“运势极强，可逆天改命”，莫非她真的能溯流而上，改变公司的命运？</p>
想到这儿，我禁不住生出几分悔意：“早知这样，那天让我代表你们去竞标好了，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烦恼。”</p>
妈妈摇摇头：“就算你代表我们公司发言也未必会稳赢，杜晶芸一定会想其它办法竞标成功的，你玩儿不转她。”</p>
“妈妈，真对不起，我给您添麻烦了。”我再次向她道歉。</p>
“你也不用自责，这事儿不能全怨你。你小打小闹还可以，搞大项目就不是你的特长了。”她怕我太郁闷，反而宽慰起我来。</p>
“唉，我也知道自己的弱点，这不正好想跟您学习一下嘛。您这次出差是不是要参加什么重要的会议？”</p>
“嗯，这边召开一个企业家论坛，我知道杜晶芸不会派人来，所以想来会会那些老总，也许能给宝利找到一线生机。”她缓缓说道。</p>
我一听就兴奋了：“哈哈，这您可找对人了，做公关是我的强项，我是有名的交际，放心吧，这次肯定会帮您超额完成任务的。”</p>
“轻点吹牛吧，这可不是以前你参加的那种小作坊联欢会，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心你连会场都进不去。”</p>
“您就擎好儿吧，这次我要将功赎罪，使出浑身解数，一定让您风风光光地退隐江湖。”</p>
“我真的能全身而退吗？”</p>
“必须必呀！”</p>
“好，我就等着看你的表演了。”她淡淡一笑。</p>
“妈妈，还有一件事有点棘手，”我突然想起一个更大的麻烦，“那天我带三个孩子下楼玩的时候遇到依依、安诺和北北了，结果她们听到孩子们叫我‘爸爸’了……”</p>
妈妈似乎对此并不意外，她平静地看着我：“你怎么解释的？”</p>
“我说自己只是临时扮演孩子们的爸爸，为的是让他们从小不缺少父爱。”</p>
“嗯，跟咱们平时排练的一样。”</p>
“可是，棘手的还在后头，三个大美妞不知道该让孩子们管她们叫什么，我就让她们当孩子们的大姑、二姑、三姑……”</p>
妈妈皱皱眉：“这都乱了套了。”</p>
“是有点乱。”</p>
“北北岂不是成了我的小姑子？”</p>
“反正不能让她在孩子们的面前叫您‘妈妈’了。”我苦着脸说。</p>
“看来公司的事不能再耽搁了，咱们把眼前的危机解决之后马上就走。”妈妈越发坚定了决心。</p>
“好嘞，就这么办。”</p>
妈妈换好衣服后，我跟着她下楼，顺便去印了些名片，之后到一楼的会议室办理参加企业家论坛的入会手续，果不其然，因为我事先没报名，也没有提供有效的公司证明，组委会的工作人员不给我办理贵宾证，这下轮到我傻眼了。</p>
妈妈讥笑道：“这下交际没地方展现魅力了吧？”</p>
“您快点给秘书发个信息，让公司给我办个工作证明发过来。”</p>
“这次出差是一次秘密行动，怎么能发信息回去？那不就暴露了吗？”</p>
“那我怎么办？进不去会场我干什么来了？”</p>
“现在就到了考验你个人能力的时候了，快点发挥你公关先生的强项吧。”她抿嘴笑道。</p>
“您怎么还笑呢？我这儿都心急如焚了。”</p>
“我没笑呀，就是看你着急的样子挺好玩的。”</p>
“刚才您还说黑云压城城欲摧，现在就开始在我身上找乐子了？”</p>
我俩正说着话，会议室的门口忽然躁动起来，接着几个开路的工作人员小跑着冲进来，后面跟着十多个保安，簇拥着一位傲气十足、气场强大的年轻女子走进会场。</p>
这个女人长相一般，甚至有点偏老，但是妆化得很凶，显得杀气十足，她旁若无人的步伐走起来六亲不认，简直视所有人为无物。</p>
我看了一会儿，悄悄对妈妈说：“这么大排场一定是什么大集团的高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明星来了。”</p>
妈妈淡然道：“她是一家大公司的副总裁，名叫戴娇娇，以前确实当过演员，不过只是小角色。”</p>
“怪不得那么会表现自己，原来是学过表演。”我端起一杯水边喝边说。</p>
这时，门口忽然涌进来一群更热情的人，像追星族一样冲向戴娇娇，但是被保安手挽手组成的人墙挡住了。</p>
我又对妈妈说：“现在这些粉丝真疯狂，都追到酒店来了，一会儿是要开新闻发布会吗？”</p>
她轻轻一笑：“你看下去就知道了。”</p>
仿佛被妈妈说中似的，那些冲进来的人忽然举起牌子和条幅，上面赫然写着“还我血汗钱”等字样，我瞬间瞪大眼睛，嘴里的水没憋住，全都一股脑地喷了出来。</p>
妈妈蹙眉躲开我喷出的水：“你干什么呀？”</p>
我捂着胸口乐得都上不来气了：“哈哈哈，真是搞笑，还以为是粉丝团来了，原来是讨债大军。”</p>
就在我乐不可支的时候，保安开始向外驱赶讨债的人群，场面渐渐混乱起来，惊叫声和怒骂声不绝于耳，几个情绪激动的讨债者被膀大腰圆的壮汉直接抬了出去，一个七十多岁的满头白发的老先生也被推倒在地。</p>
我看看情况不妙，急忙上前把那位老者扶了起来，他感激地说：“谢谢你，小伙子。”</p>
看到年纪这么大的老人也来讨债，我着实有些于心不忍，把他搀到一边坐下。简单聊了几句后，得知他姓姜，是来追讨一笔工程款的，我说你们单位为什么不派年轻人来，他说本来是派他儿子来的，但那可怜的男人不小心摔断了腿，只好让他这个老爸亲自出马了。</p>
听他凄凉地讲完不幸的遭遇，我禁不住感叹生活不易，谋生也不易。这时现场已经越来越混乱了，再待下去也不安全，我急忙护送妈妈回到了她的房间。</p>
等我再来到会议室的时候，局面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现场没有一点混乱的迹象，看来酒店处理突发事件的效率还是挺高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