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我正在希成公司开会,杜晶芸忽然来找我,看她的神色比较匆忙,我急忙跟着她进了会议室。
她让秘书交给我一叠资料,说最近公司要招标一个大项目,希望我为集团出把力,将这个项目拿下来。
我一看资料很厚,问她需要看这么多文件吗,她说是的,这次的竞争对手很强,必须做好充分准备,一定要毕其功于一役,万万不能让别的公司抢到这个项目。
因为最近正准备辞职,我不太想接这个任务,她暗示我说拿下这个项目就可以给我放大假,以后也不用天天坐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想着自己虽然要走,但还是应该善始善终,站好最后一班岗,就把这个大活接下来了。按照资料的显示,这次的竞争对手也很强,我把项目的内容大致研究了一下,连续熬了三天三夜,终于搞出了一个集合我方所长、克制己方所短的标书。
到了正式竞标那一天,主持人宣布完会议流程后,就由各家公司的代表陈述标书内容并做概况性发言,等我上台后才发现下面赫然坐着妈妈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小王,心里一下就哆嗦了一下:怎么宝利公司也要参加这次竞标吗?为什么我事先不知道?这不会是杜晶芸给我下的套儿吧?
我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台陈述,小王茫然地看着我,他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由于我获得了第一手的资料,写出的标书针对性极强,其他竞争对手基本没有招架之功,纷纷败下阵来,小王也无计可施。看得出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奈何我对宝利公司的所有事物都了如指掌,有些内部信息甚至我比他还门儿清,他在我面前的任何尝试都无济于事,所以他变得越来越沮丧,就像一个武林高手在比武时遇到了自己的克星,想尽了所有招数都不能克敌制胜,只好投子认负了。
会议进行到后半程的时候,妈妈和杜晶芸都赶到了。妈妈铁青着脸看着我将她的公司打得落流水,杜晶芸则露出了含蓄的微笑。
最后的竞标结果不出意料,我们公司获胜了,但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我打败了妈妈的公司。
这还不算完,杜晶芸又往妈妈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她当众宣布攫升我为希成公司的总裁,我终于成为公司的一把手了,不过是在一个很不恰当的时机。
得知这个“喜讯”后,我满脸都是难堪的苦笑和展不开的愁眉,而妈妈则表现得很有风度,她大方地过来恭喜我高升,夸我年轻有为,我握着她冰冷的手显得更尴尬了。
晚上杜晶芸给我举行了庆功宴,公司的同事轮流向我敬酒,我心里纵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赔笑把酒喝下。杜晶芸喝到兴处拉着我翩翩起舞,我很想质问她为何设下圈套害我,但没有证据显示她是有意为之,而且就算把事情搞清楚了也没有任何意义,关键是如何挽回损失。
不过杜董真的是得意忘形了,居然借着灯光的掩护在我身上亲了好几口,我不能反抗,更不敢拒绝,只好装成喝醉的样子在地上吐了起来,总算逃过一劫。
好不容易捱到宴会散场,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一进客厅就惊呆了,只见屋子里变得异常干净,好像刚搬完家,而且孩子们也都不见了,所幸妈妈还在卧室,不过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正匆匆往外走,手里还拎着一个拉杆箱。
我意识到情况很糟糕,急忙挡在她面前:“妈妈,您听我解释,竞标这件事我真的毫不知情,我也是到了现场才知道你们也参加投标了。”
她面沉似水地用手一指我:“凌小东,你闪开!”
坏了,她对我直呼其名就表示很生气了,我又是惶恐又是害怕,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可是眼下妈妈生气的样子又显得格外清冷高雅,楚楚动人,像一朵绽开的朵,沁人心脾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使我禁不住悄悄打量起她来。
她今天穿的连衣裙是一套轻熟风的职场女装,西装领口显得简约典雅,两只波浪形的长袖飘逸洒脱,高腰收身的设计充分勾勒出纤细堪握的蜂腰,盘起的黑发与淡妆浓抹相得益彰,这份儿琼姿貌的艳绝之貌实在夺人心魄,尤其她伸出纤纤玉指的样子与那天指责北北时的美态如出一辙,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张大了嘴巴就合不上。
妈妈见我张口结舌的样子,以为我理屈词穷了,怒火更盛,她伸手就来推我的肩膀:“滚开,好狗不挡道!”
我苦着脸说:“可惜我不是好狗,只能拦着您了。”
“这个时候你还耍贫嘴?”她用力推了我一把,竟然推不动。
“妈妈,您能给我一个申辩的机会吗?别让我当屈死的冤鬼呀。”
“我不听,你快点闪开。”她又来推我。
“您能告诉我孩子去哪儿了吗?怎么一个都没看见?”
妈妈冷笑一声:“关于孩子的事你就不用再想了,以后你也甭想见到他们了。”
我有点慌了:“妈妈,不带您这样的,这不是剥夺了我当父亲的权利吗?”
“呸,你配当父亲吗?”
“我怎么不配了?”
“你天天出去拈惹草,连杜晶芸那种老女人都觍着脸去巴结,你好意思教育孩子吗?”
“说了半天,您还是因为竞标的事在生气,好,咱们坐下来好好谈一下,让我打开您的心结,成吗?”
“不成,我不想跟你说话,也不想见到你。”她还是坚持要走。
“好吧,既然您这么认真,我也不拦着您了,但是我要跟您一起走。”我往后退了一步。
“你跟我去哪儿?”
“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滚,我都说了不想见到你了。”
“腿长在我身上,我有行动的自由,这您可管不住我了。”
妈妈冷冷看了我一眼:“随你的便,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我就当后面跟了条哈叭儿狗。”
“好的主人,汪汪。”我故意叫了两声。
妈妈没有理我,推开我的身子就打开了门,我急忙跟在了后面,嘴里还在说着软话:“妈妈,咱们边走边说吧,你得容我解释一下,其实这个误会事出有因……”
“你跟着就跟着,但别在我耳边聒噪成吗?”
“您总不能把我一棍子打死吧,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上诉的机会?”
“你要是条狗的话,我早就把你打死了,你还想上诉?”
“您别着急,听我解释啊,其实这次的投标计划完全是杜晶芸一手策划的……”我耐心地在她耳边辩解着。
“我不想听你们之间的破事,你也不要再来烦我。”她站定脚步怒视着我。
“我只是被她利用了而已,不过话说回来,我和王哥今天就是各为其主,实际上我们都没有错,我们既然是公司的职员,就要有点职业精神,不能感情用事,您说对不对?”我继续申诉着。
她躲不开我的喋喋不休,愤怒地捂住耳朵说:“不听不听,小狗念经。”
“您怎么连俏皮话都想起来了?”
眼见她不肯听我说话,我索性一边走,一边开始脱衣服,而且把脱掉的衣服挂在了她的拉杆箱上。
妈妈被我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急忙问我:“你干什么?”
“您见过小猫小狗有穿衣服的吗?除了有时主人给它们套上衣服,大多数时候不都是一丝不挂吗?”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已走到电梯口。
她恐慌地看着我:“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您不是说我是哈叭儿狗吗?小狗当然要脱衣服,不然怎么跟在主人的身后?”我一边回应着她,一边继续脱衣服,很快脱得只剩下内裤和袜子了。
“凌小东,你还要脸吗?你不怕丢人吗?”
“跟在主人的身边,我什么都不怕,脸皮算什么?”我像那位裸体游行的皇帝一样若无其事地扭动着身体,内裤前支起一个高高的帐篷。
眼看电梯就要到了,如果到了楼下,凭我这副造型肯定会引来无数人围观,妈妈到底没我脸皮厚,她气得一跺脚,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就往回走,我踉踉跄跄地跟着她重新回到了家里。
她“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后,摘掉脚上的红底的细高跟鞋,冲着我的屁股就打了起来,打得我屁股好疼,我急忙抓起拉杆箱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她气势汹汹地说:“这会儿怎么又知道要脸了?我还以为你没羞没臊呢。”
“妈妈,您轻一点好吗?我的身体可是肉做的,会疼啊。”
“你真是无耻,就会用这种下流的手段威胁我,以后我要离你远远地,不给你机会要挟我。”
“为什么要离我远远地?我可是您的知心爱人啊。”
“知心个屁,我现在算认识你了,吃里扒外的家伙。”她恨恨地瞪了我一会,大概是觉得有些累了,缓缓坐在了沙发上。
我也跟着坐了下来:“今天的事真的是误会,我完全不晓得你们也是竞争者,很明显这是杜晶芸使用的反间计,故意离间咱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再说我要是知道你们也来竞标,肯定会帮助你们的。”
妈妈生气地说:“别狡辩了,我现在算明白了,原来你才是公司最大的内鬼,陶馨雨跟你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您怎么这样说,难道您还不了解我吗?别人可以误会我,您不应该我误会我呀。”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跟沈蓉参加秘密行动不告诉我,在杜晶芸那儿当了总裁也不告诉我,看来你翅膀硬了,想单飞了,真有出息呀。”
“既然把话说到这儿了,我想问一下,你们既然决定参加这次竞标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怯懦地看了一下她愤怒的眼睛,很快大声说:“我是你老公!”
“什么臭老公,我要跟你离……”她只说了一个字‘离’字就说不下去了。
“哼,您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提那两个字吗?”我不满地盯着她。
“我没有说出来。”她辩解道。
“幸亏您收得快,有一个字都已经溜达出来了。不过看得出来,您对我有意见已经很久了。”
“你这是偷换概念,我只是就事论事,根本就没说对你有意见。”她自知失言,赶紧把眼睛看向别处。
“您还说没意见?以前这种投标的事不是由我来全权负责吗?为什么这次换成了王哥?您看他的临场发挥根本不行,反应总是慢一拍,很明显是给竞争对手献爱心去了。”
“那也不如您老人家呀,最擅长给富婆献爱心了。”
“妈妈,以后咱们能不能不提富婆的事了?您每次都说这个不腻吗?”
“哎呀,还不让说了,你自己干了什么不清楚吗?我都懒得说你。”
我无奈地说:“看来这份儿工作不能再干下去了,太影响夫妻感情了。”
妈妈定睛看了我一会,忽然冷笑一声:“你们这些男人可真虚伪,得了便宜还卖乖,明明心里偷着乐呢,还装成很无辜的样子。”
“我不是装的,我是真的无辜。从参加今天的竞标到晚上的宴会,全是杜董一手策划的,我都毫不知情。”我无可奈何地把两手一摊。
“她是个老江湖,论起玩心眼儿,你斗得过她吗?”
“我还真就不行,本想着站好最后一班岗,结果让人当枪使了。”
“听说你今天双喜临门,不但拿下一个大项目,还当了公司的总裁,现在跟我平起平坐了,真是年轻有为,恭喜你呀,小帅哥。”她嘲讽地说。
“您又寒碜我了,我知道公司的人都管我叫‘软饭王’,您干脆也这么叫我得了。”我被她说得脸上滚烫滚烫的,像火烧一般。
“你们今天怎么散场这么早?这个时间段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没跟她去开房间吗?”她继续讽刺我。
“妈妈,我认输了,都是我的错,您就饶了我吧。”我举手做投降状。
“喂,这是什么?”她忽然揪住我的后脖领子,声音又变得愤怒起来。
“不知道啊,我什么也看不见。”
“那你就过来瞧瞧。”她气咻咻地把我拽到一个镜子前,我仔细一看,自己的衣领上赫然盖了一个口红印,心里禁不住叫苦连天,不用说了,这一定是晚宴的时候杜晶芸趁着混乱亲上去的,这位董事长可真是害人不浅。
“妈妈,这种衣服上有口红印的桥段都被电视剧演绎得臭遍街了,越是出现这种情景就越说明是假的,您怎么会当真呢?”我巧言安慰她。
“我不管,你肯定跟那个杜董卿卿我我了,臭混蛋,你还真出轨了!”她像所有吃醋的妻子一样又妒又怒,不顾一切地用拳头敲打着我。
“您就不能理智一些吗,一个口红印根本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晚宴的会场上有那么多人,我跟杜董能做什么?”
“你跟她是不是偷偷溜出来亲热了?”
“我没有,不要冤枉我,”我竭力辩解说,“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参加宴会的其他人,他们都可以做我的证人。”
“呸,你们根本就是蛇鼠一窝,都不是好东西!”妈妈越说越生气,索性拖着拉杆箱又向门口走去。
“妈妈,您消消气,事情真的不像您想的那样。”我试图劝阻她。
“我不想跟你说话,你说来说去都是那一套,我都听烦了。”她说完以后直接拿出手机联系公司的同事。
“您要干什么?”
“我要找人治治你,省得你一会儿又脱衣服。”
“妈妈,您不能这样,这是咱们家里的事,不能找外援呀。”
“小周他们本来就在楼下,我让他们上来搬东西。”
我拉住她的胳膊哀求着:“求求您了,让我跟您一起走吧。”
她把胳膊一甩:“滚,去和那个老女人开心吧。”
“咱们的孩子呢?让我见见他们好吗?他们晚上要听我讲故事才能睡觉,见不到我会哭闹的。”我又拉住她。
“你放手!我晚上回去就给他们讲个新故事,说你被黑山老妖抓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天呀,这不是恐怖片吗,当心把孩子们吓坏了……”
正在我俩纠缠的当口儿,敲门声响起了,妈妈快步过去打开门,她的属下小周、小王和生活秘书小丁走了进来。
我和小王见面以后都有点尴尬,我咧嘴笑了一下:“王哥,今天对不起了,没让你完成任务。”
他显得很大气:“别往心里去,都是为了公事,咱们还是好哥们。不过你的表现真精彩,我算是对你心服口服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去,否则一定会回避的,也省得咱们同室操戈了。”
“没事儿,别纠结了,不过我有个事想求你帮忙。”
“什么事儿,您尽管说吧。”我很想做点什么以赎回自己犯的错误。
他把我拉到一边耳语说:“你下次再遇到好的富婆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个?搬砖太辛苦了,哥哥我不想再奋斗了。”
我登时被他闹个满脸红胀:“王哥,你误会了,其实我……”
“误会什么呀,”他对我挤眉弄眼地说,“咱们都是男人,这不是心照不宣的事吗?谁不知道你号称‘情场杀手’,是中老年妇女的偶像?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你那个绰号——富婆收割机。”
“王哥,别闹了,我知道错了。”我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不好发作。
“你就别谦虚了,要我说能把富婆兜里的钱钓出来也算能耐,你这是凭本事挣钱,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
“不过老话说得好,一人红红一点,大家红红一片,全球红才能红满园嘛,你是不是也应该帮帮哥哥,给我创造一个二次就业的机会?”
“王哥,你怎么了?”我听他的话茬有点不对。
“唉,今天这个项目没拿下来,估计我就要下岗了,家里还有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想让你帮忙介绍个好下家。”他小声说。
“不会吧,公司现在很困难吗?”
他正要回答,妈妈已经在那边喊了起来:“小王,别跟他废话了,快点走吧,车还在下面等着咱们呢。”
小王只好去帮着拿行李,我追到门口也想帮忙,妈妈凤目怒睁地用手一指我:“你给我退后一点,小心对你不客气。”
眼看有几个熟人在场,我真的没法儿使出脱衣大法了,只好挪动着脚步跟在后面,到了电梯口的时候,小王好心凑过来对我说:“郑总正在气头上,你先避一避风头吧,等她气消了我们再帮你说好话。”
这时电梯到了,我恋恋不舍地看着妈妈和小周、小丁进了轿厢,小王快要进去之前在我耳边迅速说了两句话,让我一时苦笑不得:“兄弟,找富婆的事就拜托你了,年龄只要不超过八十岁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