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黎是在一处不起眼的断墙边找到玄拓的。
平日里穿着考究的玄色大衫凌乱地堆在身上,满沾点点的尘土白渍,高高束起的发冠亦因落地时的撞击完全散落,长长的乌发四周披散,交杂着空气中雾蒙的灰屑,暗淡无光。
昔日的上界战神失神落魄的模样又有几人可以得见。
凄惨、黯澹。
仿若被人从云端狠狠踹进泥沼。
濯黎在玄拓不远端负手而立,却是十分意外地揪紧了眉头——
他似乎赢的太过轻松了。
可以说,他被迫开战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将会落败的准备。
玄拓又是何等人——
当前三清同为父神九子的其他两位联手尽力一搏,也不过在他手下走出堪堪走出百招便被挑枪落马。
虽说他自诩实力亦比玄沢、玄翊差不到哪去,但方才两人险险交战,却是旗鼓相当的至少过了百余招式。
反观此刻的玄拓更像是油尽灯枯的残蜡,方才的剧烈燃烧只不过是彻底熄灭之前的辉煌挣扎。
……他究竟…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玄拓的真实实力不该是这样。
哪知濯黎思绪一动,刚欲上前几步探查一番,便见瘫靠在断墙上、低垂着头,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男人突而张嘴一呕,大口大口的鲜血止不住地从嘴里往外倾泄而出,将胸膛、衣领处的玄色衣袍都完完全全打得腥黏。
“你……”喉结滚了一滚,濯黎难得面起凝重之色,他能确信方才只是扫了玄拓一截不重的尾风,如今这状况看起来怎得要比经脉尽断还要严重几分。
这人若死在他的府邸,牵扯的可不就只是他与玄拓的私人恩怨了。
父神一脉重感情、向来护短,恐怕这玄拓前一刻刚刚咽气,后一刻其他两位就会率兵将这九重天彻底重围。
…………
瘫坐在墙角的男人侧耳闻声也只是微微偏头虚瞟了他一眼,完全消散的血色也令他的金眸恢复成原本的暗金色,恶狼似的仇恨目光仍掩盖不了他扑面而来的极度虚弱之感。
然还未等他动作,玄拓瘫在旁侧的右手已是抢先一步突而举起,几息之间便在胸膛处强行封点了好几处大穴,正当濯黎以为对方只是在做伤情的简单处理之时,某种可怕的气息却突而从男人身上窜起,身侧微弱的雷蓝色灵气也渐渐被染成耀目的猩红色。
玄拓动作很快,旁侧望此情景、瞳孔紧缩的濯黎却是更快,总算在男人彻底激封最后一条筋脉之前,快速飞出一块石子其将动作的手腕直接打至脱臼。
“你疯了!!!”濯黎怒吼着上前几步,一把揪起玄拓的衣领重重将他压在墙上,“不过一场打斗,你竟想自祭?!!!”
“咳…咳咳咳……”玄拓闻言只是面无表情且无力地重重咳了几声,顺势咳出的几大口鲜血将紧拽着他衣领的大掌包裹浸透,“…雩…雩岑…还给我…咳咳…还给我……”
“你从十万年前抛她之时就再没有资格说这话!”温热的鲜血缓缓流淌遍布整个掌心,濯黎满面怒容地将他拽得更紧,“无论她是神荼,还是雩岑,你都选择了断然抛弃,一个被你弃之无用的人,你又怎还有脸向别人讨回!啊!”
“咳…咳咳……”玄拓似乎连站立的力气都渐渐消失,若非濯黎的强行拖拽,他整个人现下估计已是瘫到了地上,“……还…还给我……”
左侧仍旧贼心不死的大掌似又想趁着濯黎气愤疏忽时点上最后一条筋脉。
却被眼角余光死死盯视着的男人再次拧至脱臼。
“玄拓,这是我的最后一次警告。”濯黎被玄拓的这种毫不惜命的狗屁行为气的身体直颤,“你要死,出了我的府邸,出了九重天再死。”
“想投河还是想上吊我管不着,就是有一点,不要死在我的地盘上。”
“你在我这出了事,遭罪的可不只是我一个人……”深吸一口气,强忍下狂揍玄拓几拳的冲动,咬着牙狠狠盯着对方一字一句磨道:“……我的妻子…你在乎的小树精,都会跟着下地狱……”
“你要死,也不要拉着我们一起死!”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闻言至此玄拓却是咳得更撕心裂肺,眼眸深处本来暗藏的微光却在听到雩岑之时一点一点消散,满目的无神空洞,随着濯黎后撤的回手收劲,在地上四仰八叉地瘫烂成一滩。
“我稍后会嘱人抬你回清微府。”
一时的怒气上涌,濯黎也将探查玄拓身体状况的念头抛在脑后,一心只开始想着怎样在雩岑醒来发现这一切之前将此时掩盖过去,并且赶紧将玄拓扔出他的地盘,免得三清一派再来找他多生事端。
是玄拓先在他的地盘上动的手,若只是重伤,于情于理三清其他两位就算再怎么气愤也无计可施,但倘若玄拓直接死了,这牵连的可就是两派势力的血雨腥风。
他赌不起,亦不想赌。
玄拓已是没有竞争资格的人,何必为了他再节外生枝。
哪知他愣神思考之时,本已瘫软在地上,只会苟延残喘的男人却强鼓着一口气,撑着一旁的院墙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一点点地靠着墙体的支撑径直擦过他的身侧,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濯黎望此只是眼色一暗,轻嗤一气干脆也懒得再去管。
他不是会逞能吗,倒要看看这人究竟能走多远。
飞身走了一段,随手抓了个还能蹦跶的仙侍扔在男人不远处,让他跟着玄拓直至走出广居少阳府为止。
随后便赶忙回至主院附近的地处,有条理地组织着灾后清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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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汜,你随我来。”好不容易将那些晕过去的小仙归置清楚,方才从某个院落走出的暮汜抬眼便看见了在人群陆陆中似乎已经等待许久的濯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