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抽离了去,他手中空了空,略显失落地回答:“我说过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你了,你为什么不信呢?我只想要你留在这里,除了能让我时时看见你,余下的都不会变。”
孟可舒一把抓起小桌上的钥匙,一边寻找他颈环上的锁孔一边气急败坏地凶道:“可是你从来都没有一次问过我愿不愿意!现在装出这副样子有什么用?还不是和叁年前一样不许我跑?”
门再次被敲响,孟可舒听见品言在门外问:“东家?你还好吗?我进来了?”
厉空一手攥住了锁孔,接着向旁边退了好几步:“进来。”
孟可舒和厉空之间的官司就这样暴露在品言和院中其他下人的眼前。
品言一只脚迈进门槛,另一只脚尴尬地停在外面。孟可舒背对着大门,攥着钥匙的手还伸向厉空的方向,不可置信地看着厉空对她露出了个歉然的笑:“夫人若是能消气,就算要我日日戴着这金环都是可以的。”
他还在演!孟可舒都听见不知道是身后几个人同时发出的抽气声了。
孟可舒气得胸脯起伏,但是背后的目光更是让她芒刺在背。她僵硬地转过身去,对品言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勉强的表情:“你……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再找你,顺便帮我把门带上?”
品言原本打算豁出去和厉空对上的胆气现在全都变成了恨不得闭上眼睛不看不听的尴尬,听见孟可舒的话,她连忙点头:“嗯嗯,好的,我这就走,哎呀——”她左脚绊右脚踉跄了一下,跌倒在了地上。孟可舒才走几步想要扶她起来,脚踝上的锁链到了头狠狠一扯,让她也往前扑去。
“夫人!”厉空从后面捞住了她的腰没让她跌倒,品言还不待起身就半支起身子把门关好,再也看不下去他们俩的纠缠。庭院中的下人们的目光和回过头的品言相撞,大家又都故作正常地低头各做各的事。
刚刚叫品言过来的小厮给她搭了把手助她站起来,姿态甚至有点谄媚。原本对整个府邸都充满敌视的品言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她本以为大主子把东家抓回来会为难东家,但是她看着这个发展已经彻底傻眼。
有没有一点点可能是,东家在欺负大主子?
她想不明白,但是跟着小厮回后院的卧房的时候,小厮已经改口叫她姐姐了。
反正她这个人别的不懂,最会的就是审时度势,至少从下人的态度来看,她很确定东家没有挨欺负,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放开我!”孟可舒挣扎了几下,厉空也没纠缠,直接放开了她。“厉空你根本就不要脸了是吗?恨不得把你这副样子给所有人都看一遍?你不要脸我还要呢,赶紧把这东西解开!”
“我不解开。”他捂着颈环摇头。“当年我逼你戴着锁链服侍我,只是道歉不足以让你原谅,所以我会一直戴着,直到你消气。”
“那我去府学的时候你也要跟着吗?你不是还要去玄羽司当差吗?”孟可舒不知道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能被气炸肺,反正她现在被他气得胸口生疼。“你这样我怎么好意思出门!”
“所以你愿意住在这里了?”他完全屏蔽了孟可舒的骂声,只听自己最在乎的那一句。“你出门的时候我会把这东西解开的,我们只在家里这样。”他又挪近了几步,还帮孟可舒倒了杯水递给她顺气。
疯子。孟可舒再次确定他就是个疯子。只要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他的领地,他就要乱发脾气,见谁咬谁,但是回了自己的窝,又像是没骨头的烂泥,黏上她就怎么都扒不下来。
孟可舒真恨自己的性格里少了那么一点决绝,但凡她够狠够无情,就绝对不会和这个疯子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她坐回了椅子上,从身体到魂灵都感觉到了疲惫。
厉空见她不说话了,四下看了看,觉得另一把椅子和她之间隔了个小案太远,干脆撩起衣袍坐在她脚边的地上,把头搭在她的膝头,像只被遗弃之后终于再次依偎在主人身旁的大狗:“孟可舒,你其实还是有点喜欢我的对吗?不然你为什么会留下我的琴谱呢。”
她想要反驳,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说错。
人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一天天长大,面对的是世界上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和困惑。父母和环境对人的影响说重要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因为人不会全盘接受别人输入的道理,也不会全盘否定。但是一定能从这个人的经历中推测出的是,这个人习惯于怎样去看待并解决问题。
人无法摆脱过往经历,不是因为每个人都被框定在一个固定的模子里,而是这个人根深蒂固的习惯。就好像想要解决一个问题有许多分岔路可以走,但是人会选择最熟悉的那一条。
孟可舒太重情意,甚至对伤害了她的人也不会否定曾经的好。她不够潇洒,也不够无情,在厉空什么都不是的时候,她就能够仅仅因为琴声知己就对这个陌生人牵肠挂肚,又如何能在他这样做小伏低的时候说伤人的话呢?
人间的账各有盈亏,她虽然好不容易在伤痛中学会了量入为出,学会了保留真心,可是对厉空这个无赖,她总有笔账算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