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一句话说完,容兰芳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笑容又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其他人都在下面等我呢,纪月,下次来北京,让小船领你回家吃个饭。”
随口说得话,根本没走心,容兰芳说着,就朝外走去,她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手握上门把,却没有回头,“当年,你流产这事,怎么就那么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我吵了一架,这孩子就没了。”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纪月靠在落地窗上,看着不远处他们的小区,似乎能看见他们家的阳台,阳台上围栏上挂着一串灯串,每到夜幕降临之后,都会一闪一闪,发出温暖的光。
那天,梁辀出差回来的路上,纪月给他打了个电话,电话挂了,她在卫生间里吃了米索前列醇。短短十分钟之后,她就开始腹痛,然后浑身都是汗。纪月硬撑着回到餐桌前坐下,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排出来,只能坐在那等着。
纪月想起,那天梁轩发现她的异样,于是一直在看她,他想和她说话,而她只是别过头,看着其他地方。
她的耳朵一直翁翁的响,腹部疼得像所有得器官都搅在一起了一样,她只能死命掐住自己的大腿,甚至能感觉到汗水一滴一滴从脖颈落到后背。
有人说了什么,纪月听见了她的名字,她抬起头,看到是梁辀的二伯母,“纪月,你是不是不舒服,我说啊,你就应该跟着小船,让他院里给你安置工作,安排个清闲的工作。”
“是啊,小船一直出外业,纪月也出差,两个人这样怎么过日子。”
“一会梁辀来了,跟他说说。”
“不过,现在博士配偶安置,也要硕士了吧。”
“那多简单啊,”有人笑了起来,“在小船那读不就好了。”
“有小船在,纪月你论文都不用担心了。”
一人一句地调侃了起来,纪月低着头,紧紧闭上眼睛,可话还是钻进她的大脑中,腹痛搅得她浑身难受,她竖着耳朵听着窗外,还是没有听到梁辀的车声,她告诉自己,还要再忍一会。
她低着头,牙关紧紧咬着,她等得就是这一天,既然你能把我的自尊踩碎,那我自然有办法,把你儿子踩在脚底下。
后面说得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就在容兰芳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有什么办法,梁辀喜欢就行了。”的时候,纪月的手机震了起来,她弯了弯嘴角,猛地站了起来,“既然,大家那么看不上我,不如,我和梁辀离婚好了。”
一切就像慢镜头重播,餐盘跌在地上四分五裂,汤汁洒在浅色的地毯上,晕出一片,有人指着她的脸颊,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说什么,她看见梁轩和人吵了起来,他妈在一边拉着他,最后,她的眼睛瞥到门口,梁辀来了。
她为了今天,特地穿了件浅米色的连衣裙,血在布料上绽开一朵朵花。她看见梁辀奔向自己,一脸惊惧的表情,她知道,这部电影终于要在高潮中落幕。
后面的故事,就和纪月设想的一样,很多人来看她,都被梁辀挡着了。她在医院里住了多久,他就陪了多久。她提了离婚,梁辀想了一下,就同意了。
因为这件事,梁辀和家里彻底闹翻了,就像赵子建说的,他拼尽全力没有退路,也许一辈子只能去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学老师。
没有人会怀疑,因为和纪月串通的医生,就是她的助理小臣的母亲。
纪月摊开手,掌心里是刚才被指甲抠出得红印,她想到那个流出来的孩子,就像葡萄一样大,透白色。
梁辀那天下班回家,看见玄关上的验孕棒,他先是欢喜的无法自拔,捂着脸,眼眶不自觉的湿润了。
他坐在玄关的地上,一个人坐了十分钟,等情绪稳定下来的时候,他想到了很多现实问题。
纪月坐在沙发上,他走过去在她面前单膝跪下,紧紧握住她的手。他抿着唇,抬头看她,缓缓开口,“老婆,我知道,我们之间有很多问题。我在尽力而为,你相信我,好吗?虽然我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但是我会尽我所能。”
他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下措辞,才继续说,“你不要伤害你自己。如果你还是想离婚,我可以发誓,我会一个人带大孩子,永远不会再婚,所有的财产都会给它。以后你不想见它,我就会永远不打扰你的生活。虽然我们很莽撞的把它带到了这个世界,但它是无辜的生命。最重要的是,任何情况下,你都不要伤害你自己,好吗?”
梁辀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的话言辞恳切,眼神里全是祈求,他一直单膝跪在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过了很久,纪月点了点头。
她前脚答应了梁辀,转身又做了一切,就为了她可笑的自尊心,伤害爱她的人,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纪月靠着落地窗,慢慢滑下,坐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她连说了两遍,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流了下来,一滴又一滴,连绵不断。
手机亮了起来,在昏暗的办公室里,格外显眼,她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黄昏。她接起电话,梁辀问她,“怎么还没结束?”
她拿手背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说,“在公司开了个会。”
电话那头,梁辀笑着问她,“那你现在能下班了吗?我在你公司楼下。”
纪月从落地窗往下望去,看见他正站在花坛边,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拿着手机,她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上来等吧,我还要一会。”
梁辀到办公室的时候,纪月正好从洗手间出来。周末加班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这一层楼安安静静的。他搂住她的腰,看到她眼眶红红的,“怎么了?”
“办公室,很久没人了,都是灰,好像有些过敏。”
梁辀抬头看了眼办公室,似乎闻到空气中弥漫的灰尘味,他搂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那我们走吧。”
“去哪?”
“智珠寺,朋友请客吃饭。”
“听着像吃斋菜的地方。”她笑着说。
梁辀觉得纪月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睛一弯,鼻头也会微皱,他忍不住亲在她的嘴角,“不吃素,不能饿着你,是法餐。”说完,他的舌头钻进她的唇齿间,他举起她的手勾在自己的脖子上,放在她腰上的手,随着他的吻也微微用力。
过了一会,在两个人喘息都有些急促时,梁辀才放开她,他的手捏了捏她的臀部,在她耳畔低声说了句,“我们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纪月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一下一下亲在她的额头上。
梁辀深吸了口气,又呼出,纪月看见他的眼眶有些红,他抚摸着她的脸颊,依依不舍地说,“还有两个月,还有两个月,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