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渠抬头,手指下意识地捻了捻纸页。还是那种敷衍但让人挑不出错来的微笑:“劳方侍郎记挂。下官没什么事。”
方虬仍然放不下心。他走至她座椅旁,两人都穿着深色的常服,像两片相互照应却无法相融的乌云。他拧眉,对她低声道:“你不是在那荒郊野岭的地方过了一夜吗。”
亦渠淡笑对上他的目光:“是。下官并未被狼叼走。”
他发觉她似乎在故意偏离重点,声气便愈着急愈压低:“你们……他们没发现你……”
“哦——大人原是担心这个。”她故作了然的表情,低头继续看邸报,“又不是脱了衣服大通铺睡在一起,怎么会发现。”
“是虬多虑了。”他犹疑地将伸向她的手缩回。顿了半刻,他又嗫嚅道:“只是忽然想起了以前在猎场的事。亦舍人莫怪。”
“是吗。方侍郎记性真好。”她抬头,忽然灿然一笑,“下官都差点忘了下官的月信应该是这个时候……”
“你!”他一激,伸手就去捂她的嘴,“不要命了你!”
亦渠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方虬反应过来,两人的接触已经逾越了上下属的界限,连忙碰了烫石子一样撒开手。
“没事的。”亦渠舒缓地吐一口气,理了理袍摆,“这个秘密已经卖给了天底下最大的人。我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方虬的目光恢复了平静和冰冷。他低哼:“天子尚且年幼,恐怕不大可信吧。”
“不不。”亦渠含笑握住腰侧的鱼符。其上磨损失真的纹样在她指腹摸索之下,仍能破碎地拼凑出她的姓名。她曾被人绕在舌尖亲昵、被人嘶吼喊出、被人诅咒千万次的姓名。
“鱼身不可无鳞。”她平缓道,“天不可无日。臣不可无君。”
她手上的动作被他收进眼底。方虬眼睑下的伤痕受到刺痛般颤了颤。他执拗地别过脸,不置一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