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程序来说,必须要有陛下留下的旨意在前,才能确定您即位的合法性。”
然后帝国的军务大臣、外交大臣等也都陆续发声,他们的话语各种各样,理由纷纷杂杂,但最后的结论无一例外,都是反对尼古拉斯的登基!
尼古拉斯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眼前这一幕,他本以为杀了自己的那位父皇,再杀了那个流落的太子,自己就可以顺顺利利地当上皇帝:说到底皇帝是谁做和大臣们又有什么关系?不管换了什么人在上面当皇帝,大臣不都还是大臣吗?只要他们不惹怒自己,尼古拉斯自然会让他们好好地待在大臣的位置上,只是现在……
究竟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尼古拉斯当然不会知道,这是亚历山大陛下多年来对他的防备与堵截残留的成果:尼古拉斯只是贪婪于权力,却不知道如何才能真正获得权力。这些臣工们虽然各有心思,但无一不是皇帝陛下信任的人物,亚历山大虽然在亚伯特身上看走了眼,但他其他的臣工们,却大多挑选的不错。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在亚历山大陛下的特意留心之下,尼古拉斯太子殿下至今在银河帝国未有心腹。
他没有属下,没有实力,没有愿意听命于他的军队。这样一个空架子皇帝如何能够服众?前任皇帝陛下亚历山大就算失踪了又怎么样?除了尼古拉斯自己之外,满朝堂有谁愿意他来当这个皇帝?!
这么些年来,尼古拉斯未有任何功绩不说,其奢侈、好色、残暴的性格早已经闻名宫廷内外。虽然皇室一向对自己的属下们要求苛刻,但这位尼古拉斯太子殿下……那也实在是太苛刻了些。
没有一个大臣愿意给自己的头上顶个垃圾皇帝找罪受。
“父皇现在不可能出去旅游,因为他正病重不起,母后在照顾于他,这病十分严重,而且极易传染,所以他们两人都不能出现在人前,我才必须要……”
在漫长的对峙后,尼古拉斯绞尽脑汁地想出了一个理由,其实这个理由也勉强得很,几乎一戳就破,但臣工们却十分一致地并没有戳破他,没有逼得尼古拉斯最终狗急跳墙,而是选择道:
“既然这样,太子殿下,您暂时监国,才是最好的应急之选。”
在听到这句话后,尼古拉斯简直是大松了一口气。
“好,好,监国就监国。”他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既然可以监国了,那自然可以慢慢攫取权力:尼古拉斯见过亚历山大批改奏疏,他知道那代表着什么,每一道奏疏的批复,都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只要能够批改奏疏……
尼古拉斯匆匆妥协,甘愿成为监国太子,他以为他这下可以立马万人之上了,不料到了时间一看,监国太子所谓的“批改奏疏”,不过是臣工们将一道奏疏讨论过一遍后,得出解决方案,誊写并回复过后将奏疏给他,然后让他在上面盖个印章而已。
最令尼古拉斯感到窘迫的是,就连这个简单到只是“盖个印章”的功能,他都无法顺顺利利地完成。原因很简单,在奏疏上盖下去的这个印章,是皇帝陛下专用的一枚,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奏疏只有按下这个印章后,才能真正具有效力。
可是弑父篡位的尼古拉斯……身上并没有这个印章。
当天晚上,他气急败坏地回到卧室之后,足足砸了一整个房间的东西。又鞭笞了好几个无辜的仆人,稍稍发泄了怒火之后,便再次联络上神殿,恭恭敬敬地请求道:
“……尊敬的使者,请您告诉我,那天刺杀帝国皇帝的勇士究竟是谁?”
“你问这个干什么?”几天之内被屡次打扰的使者显然很不耐烦,尼古拉斯吓得匆匆垂下头去,语气变得更加恭谨了几分:“是这样的,尊敬的使者阁下,银河帝国有一枚皇帝专用的印章,它代表着无上的权力,只有有了它,帝国的权力才能被完完整整地掌握,而这个印章现在不在我的手上。我搜过皇帝的身上和书房,都没有能够找到,所以我想问那位勇士有没有……”
“知道了。”
神殿使者漫不经心地说,他让尼古拉斯等一会儿,自己不知道在那边做了什么,反正片刻之后,他就迅速地给了尼古拉斯回应。
“没有。”玉牌对面的声音简简单单地道,尼古拉斯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没有?怎么会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没有就是没有!”神殿使者的耐心几乎已经到了底线,他毫不客气地对尼古拉斯道:“反正印章不在神殿这里,要么就是丢了,要么是被人偷了,你自己找去,关神殿什么事?难道你打算让神殿赔偿你一个印章吗?!”
这话一出,尼古拉斯的冷汗都差点被吓了出来,他直接跪伏在了地上:“不,我没有,使者阁下,我完全不曾有过这样的打算!”
他的声音发抖,尽管玉牌对面的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模样,声音里的诚惶诚恐却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的。那个使者轻轻地哼了一声:“除了这个印章的事情,你还有什么问题要说吗?”
这句话本来只是客气一下,实际上使者已经准备挂断通话了,不料尼古拉斯听了这话后,犹豫片刻,却说:“……银河帝国的大臣们都有些不太听话,不知道神殿可不可以派人来,将这些不听话的大臣们清理一遍……”
就像是“清理”掉了阿莫斯菲尔德的族长和碍事的亚历山大陛下一样!
尼古拉斯本以为这对神殿而言只是顺手可为的小事,轻轻松松就会被应允,谁知神殿使者却因此而冷笑了起来。
“尼古拉斯啊尼古拉斯,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凡尘中的碌碌之辈罢了!之前因为你的愚蠢,我们不得不杀了皇帝,事情已经因此而变得十分麻烦,现在你还想要我们替你去杀掉臣工……”
“不要忘记了尼古拉斯,你能够走到如今的地步,也只是因为你那位早逝的父亲,看在他的份上,我们给了你一个肥差而已。这个工作要是你不想做或者做不好,我们随时都可以换人来做:你知道我们的伪装易容有多么成功!”
“那可是凡人之中最大国家的皇帝啊,神殿之下,万万人之上……那些修为不足,难以提升的神殿中人,可是都很乐意替你来宰掉这些人,只是宰了这些人之后你还能不能继续当这个皇帝,那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这样,作为最后一次帮助,我们给你派一个助手过来。有了他在,你掌控起银河帝国会变得轻松很多。但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帮助了,如果下一次你再来找我,那就是银河帝国的皇帝需要再换一个人的时候。”
神殿使者随即停止了通讯,玉牌上淡青色的光芒一下子消失不见,它“啪”地落了下来,砸在了尼古拉斯的额头上。尼古拉斯脸色苍白,额头上汗津津地,他咬着牙,颤抖着手抓起玉牌,就要往地上掼去,可是手扬到一半又停住了。他紧紧抓住玉牌,脸色阴晴不定地盯了它半刻,终于还是用力将它塞进口袋里,一抹额头上的汗,大踏步地往房间外面走去。
第二天一早,尼古拉斯从自己的床上睁开眼睛,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父皇的忠诚下属、贴身助理亚伯特正满面含笑地侍立在他的床边。
“日安,殿下。”亚伯特向他微微颔首,尼古拉斯在最初的惊恐过后,很快就渐渐放松下来,他盯着亚伯特:“是你杀了我的父皇吗?”
亚伯特听了这个问题,却只是笑而不语。
尼古拉斯一下子肯定了他的猜测:“就是你。”
他从床上起身,任由亚伯特上前替他脱衣穿衣。在亚伯特捧着他的外套过来,将其中一只袖子往他的手上套时,尼古拉斯懒洋洋地晃了晃手掌:“印章在哪里?拿出来吧,亚伯特,我知道你肯定拿走了。”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殿下。”亚伯特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眼中的神色却骤然间变得冷酷起来:“殿下,请您不要胡言乱语,要知道您只是神殿的外围成员,而我却是神殿的正式弟子!”
这残酷的等级压得尼古拉斯瑟缩了一下,随即他便昂起头,看着亚伯特的脸上带着嘲讽:“杀了我父皇的感觉怎么样啊,神殿的正式弟子先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前你曾经偷偷在我父皇的窗户下面,种下了一棵蔷薇?”
在爱人的窗户下方种植蔷薇,是银河帝国之中对于忠贞与爱情的表达方式。亚伯特听了这句话后,脸上原本温和的微笑一瞬间消失了,他的面孔变得冷冰冰的。
“那棵蔷薇早就已经死了,殿下,和您的父亲一样。”
——他说的是“父亲”,而不是“父皇”。
从小就是孤儿的尼古拉斯气得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但他却没有反驳或者大骂出口,因为亚伯特突然将自己的手心在他的面前轻轻晃了一下。
“我没有印章,殿下,但我有些别的东西。”
“……比如,阿莫斯菲尔德家族的族长令。”
他微微笑着,意味深长地道:“殿下,我希望我们可以……通力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