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眸深邃,干净的就好像是雪原的天,苍茫明亮,叫人藏不住心底的秘密。身上穿的仍旧是在部族常穿的那身春衫,大约是赶路的关系,略有些风尘仆仆。
见她回过头,他勒紧缰绳,微微低头,眉峰上挑:“怎么瘦了?”
他说着,抬起一只手,捏过她下巴仔细打量:“你天天盼着回大胤,就是为了遇到这种事,顺便把自己饿瘦成这副干巴巴的样子?”
赵幼苓深呼吸,扭了扭脸,挣脱开他的手:“我只是在长大。”男人依旧高大,坐在他身前,只觉得一堵墙挡在了跟前,“骓殿下怎么来了?”
她在韶王府养了几个月,从前在草原上晒得十分健康的肤色,早已养回了乳白,娇嫩地被人轻轻一掐,就能留下红印子。
“来找你……”呼延骓话音未落,视线仍停留在她下巴粉红的指印上,身后便传来随行护卫们一连串的叫喊声,不耐地拧起了眉头,侧脸道,“来为大胤天子祝寿。”
戎迂的汉子们各个粗壮,骑马的,跑步的,一串的人呼哧呼哧赶到近前。
“骓殿下,这里是大胤,可不能这么骑着马乱跑。”大汉喊道。
他嗓门大,声音一出,叫路过的百姓都避得远远的。呼延骓皱了皱眉,并未搭理。
赵幼苓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他们……不是你的人。”
呼延骓似笑非笑:“这里头,都是大可汗和叱利昆的人。
他话音刚落,阿泰尔骑马上前,一眼瞧见坐在他身前的赵幼苓,瞪圆了眼睛:“云雀儿!”
赵幼苓颔首。
阿泰尔忙要凑近:“你怎么在这?”
赵幼苓还未来得及答复,就听见赵元棠喊了声“十一”。
她回头看去,惊马已经被车把式控住。赵元棠和顾氏扶着车门紧张地望着她。
呼延骓撩起眼帘,目光冷淡:“是你家人?”
“是我二姐和大嫂。”赵幼苓说道,又垂下眼帘,抓了抓呼延骓护在她身侧的胳膊,低低道,“让我下马。”
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呼延骓点点头,松开手,先一步下马,这才伸手将人扶下马背。
赵幼苓穿着裙子,只一动,便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脚腕。呼延骓唇角一抿,伸手往下拽了把裙子。
赵幼苓:“……”
“十一。”赵元棠又喊了一声。
赵幼苓应声,绕过呼延骓,走回到马车旁。
顾氏脸色发白,紧紧抱住她,又仔细打量,见她身上确实没伤着,这才松了口气:“那马车是怎么回事?差点就伤着你了!”
赵元棠的脸色也并未多好:“已经让人去追了。无论有心还是无意,差点伤人是真。”
赵幼苓往随行护卫中看了两眼,果真瞧见少了几人。
她们刚站在外头因注意力都在戴桁身上,并未来得及看清那马车过来时,究竟是故意扬鞭抽打了她们的马,还是无意甩到。
一鞭子过后,她们这乱成一团,险些出事,那头的马车早跑得没了踪影。好在随行的护卫已经追了上去,也不知最后能不能找到人。
“几位娘子可有受伤?”
戴桁这时候突然上前。方才有几个护卫模样的人上前帮着把式控制惊马的时候,他分明听到了几声称呼。
郡主,世子妃……是宗亲家的女眷。
呼延骓就在近旁,闻声看了看走近的青年,眉眼里带着一丝审视。青年的身姿气势,明显是上过沙场,杀过人的。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娇小玲珑,走路看着都颤巍巍的女人,便显得有些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呼延骓看着,却没说话,只是见赵幼苓看向青年的眼神,装满了厌恶,便也跟着见人不喜起来。
“那辆马车是你们认识的人?”他走上前,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戴桁。
赵幼苓想了想,摇头。
呼延骓道:“那马车是故意冲着你们来的,马鞭也是故意落你们马上。”
“谁?谁敢欺负你?”
阿泰尔猛地蹿了过来。他个子又长高了不少,高高壮壮的,像头熊,这一下突然蹿过来,一下就撞开了戴桁。
年轻妇人顿时叫了起来:“子迟!”她扑上来就去推阿泰尔,连孩子都顾不上,嘴里喊着,“你们什么人?怎么敢上来就欺负人?”
被她丢在一边的小孩显然吓坏了,仰着头哇哇大哭。
妇人的指甲溜得又长又尖,一下抓着脖子,划拉开一个血道子来。阿泰尔“哎哟”叫唤,连连往后避让。
“怎么回事?阿兄,不是说汉人女子都温柔娴雅的吗?”
这突然的变化,叫人看得目瞪口呆。
赵幼苓想笑,又不好笑出声来,只能忍着。待听到呼延骓一声冷哼,她再忍不住,别过头偷笑。
就连赵元棠和顾氏,原本因戴桁不悦,又因差点出事而变得难看的脸色,这会儿都烟消云散,笑得不行。
呼延骓不会真就放任人欺负到阿泰尔的头上。见那妇人打了几下后,仍旧穷追不舍,他冷下脸来,手往腰上一抹,甩出马鞭,将人一把打开。
“琼娘!”戴桁一步上前,还没等伸手,人已经砸进了怀里。
琼娘哎哟一声就要哭诉,戴桁脸色铁青,将人紧紧搂着:“你等究竟是何人?怎么敢在大街上行凶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