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圆球骄傲地道,随即又道:“都是主人教的好!要不是主人教出来的娃娃,哪里知道什么演习不演习的!”
“少聒噪多干活。”冯殃将擦手的热毛巾丢了过去,盖住了要继续聒噪不停的圆球。
圆球蒙着布也还是能说,跟八百年没聒噪过一样,“娃娃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儿矫情,到现在还叨念着不能和主人过年呢,他啊,主人都还没回来就说一定要和主人好好过一个年,没想到最后别说好好过了,连过都没得过,不过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过年也是真的不懂事,跟小娃娃想讨红包一样,真是的……”话停下来,半空悬的状态也迅速落在了地上,然后,装死。
须臾,阿三走了进来,“见过冯姑娘。”
“人到了?”冯殃问道。
“是。”
“让人稍等片刻。”冯殃继续说道。
阿三领命出去,对于在门口听到有声音这事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的好奇心,在冯姑娘身边待的时间越长便越明白不好奇便是最大的生存之道。
十五那小子估计就是太好奇了才被弄走的,虽然跟在四殿下身边当个贴身大夫将来前程也必定不错。
可比起在四皇子身边当差,他觉得在冯姑娘身边挑战性会更强些。
“主人,你要见谁?”圆球从散着热气的毛巾中钻了出来,飞上半空好奇问道。
“想知道?”冯殃反问。
圆球立即道:“不,主人,小球不想知道,小球的汇报完毕了,这就回去守着娃娃,主人放心,有小球在,娃娃一定会快高长大,长成……啊——”
虽然是被丢出去了,可好怀念啊,主人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对过它了。
冯殃起身往待客的花厅走去,半刻钟后便见到在里面等候着的人。
崔怀。
第125章 可笑
崔怀并不意外冯殃会找他,相反,过了这么久才找他才是让他意外,不过细想一下如今四皇子已然掌控锦东,崔家于他而言其实也作用不大,最多会给他制造一些麻烦罢了,也还没到致命的地步,也无需这般迫不及待找他了。
“冯姑娘。”
不卑不亢,亦不惧怕。
对于一个在温室长大的贵公子,能这样的确很是了得,并不辱没了崔家的名声。
“看来崔大公子已然猜到我为何请你来了。”冯殃神色淡淡。
崔怀应道:“了然于心。”顿了顿又道,“其实姑娘也不必忧心,不说如今殿下已成气候,便是没有,崔家也不可能选择同归于尽。”
“哦?”冯殃挑眉应了一声。
崔怀自然明白对方不可能听他一句话便信,“崔家不愿自此泯灭于世。”
“崔大公子是个明白人。”冯殃笑了笑,“不过有一点你猜错了,我找你来并非为了警告你。”
崔怀一愣。
“我问过了人这几个月崔大公子所做的事。”冯殃继续道,“哪怕是那些所谓的信件出来之后,崔大公子都未曾懈怠过,兢兢业业地为了锦东费尽心血,可以说,锦东能如此顺利渡过这场危机,崔家功不可没。”
崔怀拱手,“谢姑娘赞赏,崔怀不过尽自己之力罢了,不敢当功不可没四个字。”
“你的弟弟也很不错。”冯殃又道。
崔怀心里咯噔一下,“舍弟年幼,脾气颇为急躁,行为难免有些偏颇,请冯姑娘莫要见怪。”
“我便是见怪又如何?”冯殃笑道,“还能怎么着他了?”
“冯姑娘……”崔怀神色一变,只是话却没机会说完。
冯殃道:“我对欺负一个小孩子没兴趣,崔公子大可放心。”
“谢冯姑娘。”崔怀并不完全放心,只是话必须这么说,“阿钰如今在闾州为家人守墓,崔怀定会看管好他,绝不会让他……”
“你便不恨?”冯殃又打断了他的话。
崔怀沉默地看着她。
冯殃也不着急。
好半晌,崔怀才打破沉默,语气苦涩地说道:“冯姑娘不是明知故问吗?”他苦笑一声,又继续道:“崔家为锦东为大殷鞠躬尽瘁数代人,除了我这一代,每一代都会有男儿丧命沙场,祖父那一辈的手足更是就剩下了祖父一人,崔家从未负过殷家,哪怕从先帝开始对崔家便已然没有了起初的信任,可崔家依旧未曾忘记过当初的誓言!崔家效忠大殷皇帝,效忠殷家皇族,从未改过这份初心!然而最终,崔家得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下场,冯姑娘,我们焉能不恨?”
冯殃神色不动,静默不语。
崔怀看着她,也并未闪躲,继续说道:“可恨又如何?我父亲到底是欠了锦东百姓的,不管罪魁祸首是谁,闾州的数十万百姓因我父亲的部署而亡,哪怕他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哪怕他以性命相殉,可到底是亏欠了闾州亏欠了锦东的!我们崔家担了这份罪孽,活着的崔家人有生之年也必定为先父赎罪!比起这份责任,那区区的恨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比起史书上那些被狡兔死走狗烹的文臣将相,崔家能保存一支血脉已然是万幸!”顿了顿,又道,“比起活下来,比起让崔家重新屹立于锦东的大地上,区区恨更算不了什么!”
“我信你。”冯殃说道,“人一旦有了眷念,哪怕是再恨也能忍。”
“忍?”崔怀失笑,“即便是忍,来日也未必能成威胁。”
“先前我说你猜错了我让你来的用意并非假话。”冯殃并未回应他的这个话题,而是道:“而你也恨错了人。”
崔怀一愣。
“皇帝或许对崔家有所忌惮。”冯殃继续说道,瞳眸幽深,“但也还没到不择手段除去的地步,崔家要造反,大殷失去的不过是一个时时刻刻防着蛮族的锦东,而崔家若是造反,便是腹背受敌,没有南边的动乱和西北的外族入侵,皇帝有足够的能力对付崔家的叛变,反之,崔家未必有能力同时应对皇帝与蛮族,当然,若是崔家与蛮族勾结,那或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说完,不但崔怀愤怒出声,又道:“当然,正如崔大公子所说的,崔家数代死于蛮族的子孙数不尽数,而蛮族死于崔家的怕也不少,你们之间的血仇恐怕不是利益便能化解的,再者,崔家一旦与蛮族勾结,便失去了锦东的民心,没了民心,崔家军便失去了底气,更是成不了气候,所以,无论如何,只要皇帝脑子清醒便不会真的坚信崔家会造反。”
“冯姑娘的意思是说皇帝脑子不清醒了?”崔怀嗤笑。
冯殃神色严肃,并未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的确。”
崔怀一愣,嘴边的嗤笑都僵住了,半晌,才呼了口气说道:“冯姑娘,崔怀所言字字句句皆出自真心,若冯姑娘仍旧不能相信,崔怀可以和舍弟一般,回闾州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