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自愿前往陆浑山守陵的女真氏族首领。
他对商人是真的爱护,一直鼓励他们繁荣贸易,同时大修国道、疏浚运河,便利货物往来。记账货币的推行,更是极大便利了贸易往来,还有相对合理的税收,没有横征暴敛,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晚唐以来的贸易繁荣场面更上一层楼。
他太稳了,临死前都这么稳。
路上有闻风而来的百姓,哭声震天。
得想办法多活几年,为先帝多看顾下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
但一切似乎都没有按照他们想象的方向发展。
圣人在世时,生气过、流泪过甚至摔过东西。可现在这会么,记起来的似乎只有欢笑的时光。
得到消息的当天,卢怀忠就住进了军营之内。
宰相萧蘧、王雍、理蕃使杨爚、枢密副使李忠等人亲扶灵柩。
各种身份、各种地位的人一脸严肃,沉默不语。
她挑开了窗帘,驿道、旷野之中是无边无际的人群。
有人是真的,有人是被情绪感染,有人是随大流。但不管怎样,有人真哭,这就很了不得了,不愧圣人对家乡多年来的拳拳关爱。
难道被镇压了这么多年,刺头全死光了?
不!从常识来判断,这是不可能的,也做不到。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他们害怕了、绝望了吧。无数次的反抗,换来的只是不断流淌着的鲜血,以及严酷的惩罚。尤其是魏博镇,现存的百姓都不太愿意提及祖上的事情,生怕与魏博武夫扯上关系,被朝廷迁移到南方或西域,遭受无边的苦难。
这是夫君一生赫赫威名换来的结果,她与有荣焉。
老老实实吧,不要再想东想西了,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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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哀使马不停蹄地来到了淮南、江南,将天子大行、新君即位的消息传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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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士民陆陆续续得到了圣人驾崩的消息。
甫一进营,卢怀忠就带着人四处巡视。
卢怀忠稍稍有些意外。
太后现在的心思,就只在儿子、孙子身上了。
今上的威望比不得先帝,这是肯定的。但就是这么一个削弱版的“邵树德”,他们也无法将其改变啊。
她坐在重翟车内,神思不属。
这些部队若在他处,可能还会让人稍稍担心一些,但既然都在新君身边,那么就没有造反的可能。他们只需护送新君入洛阳,就能舒舒服服领到一笔赏赐,何必闹事作乱呢?
局势是相当稳固的,这一切得益于先帝的缜密布置。
死心了。
先帝虽然没有锁金陵王气,还重修了南京城,但通过种种手段,在事实上压低了江南的政治地位。说好听点叫以有余补不足,说难听点就是抽血。
他的年岁与先帝差相仿佛,身体也不是很好了。之所以比圣人晚走,大概是平日里的生活比较自律,本人也相对注重养生罢了。
是啊,时间长了,沉淀下来的都是美好的回忆,似乎这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吧。
大限要到了,既然比先帝晚走,就站好最后一班岗,利用自己数十年戎马生涯积累下来的威望,约束众军士,确保权力交接的敏感时刻,不出任何意外。
其实也出不了什么意外,太子——呃,今上——有丰富的统率大军及行军打仗的经验,有自己的军事班底,有相当的威望。
他本以为,会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站出来造反的,毕竟圣人在位二十多年,对河北并不友好。这个人口稠密的地区,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被半哄骗半强制地迁移到了全国各处,百姓怨声载道,动乱不断。
税制改革不会被废除,江南的赋税不会比其他地方重,但留在本地的会偏少,上供朝廷的会多一些。
不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哪天不是最后一面?纠结这个没有意义。
当然,寿命之事也说不准。
“暂无消息。”跟在他身后的是南衙枢密承旨李昌远,闻言立刻说道。
她记起了在灵前痛哭的河西党项酋豪。
他们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幻想:或许,新君即位以后,会逐步废除掉所谓的新朝雅政,恢复以前的科举制度。
古礼,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
“河北有没有人作乱?”卢怀忠一边巡视军营,一边问道。
当然,更悲哀的是,江南百姓并不知道,自南方移民增加,经济发展起来后,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这个天下的格局,已经固定了。
今上只要在位十几二十年,就能把先帝推行了二十多年的新政稳定下来。到了那时候,既得利益者越来越多,就愈发难以撼动了。
至于第三代天子,心气受挫之下,他们也没什么信心了。
就那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