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词闻声望去,看清船上人影的那一瞬间,她只觉昏天黑地,吓得连手中的兔子花灯都掉在了地上。
眼看着火势愈来愈大,她声嘶力竭地朝着渐行渐远的游船大喊了几声“母亲”,可没有人回应她。
徐雁行见状,不知从何处寻来了一根手腕粗的麻绳,在湖中沾了些水,紧紧握在手中,将一端扔到了那艘游船之上。
随后,他又叫周围人一同过来帮忙,众人拉了许久,才使得那艘游船靠岸。
船上的火势扑灭后,崔云词看见沈丽蓉浑身是血地倒了下去,她几乎是飞奔着跑向游船上的。
由于火势过大,被扑灭后船上仍旧冒着刺鼻的浓烟。可此时她压根顾不上这么多,跌跌撞撞地跑到沈丽蓉跟前。
看到她奄奄一息倒在船板之上,崔云词的泪水忽地掉落下来,她双手颤抖着将她扶了起来,看见插进她腹部那把剑后,她的声音也不由地哽咽了:“母亲,阿词来了,你别怕,我、我这就带你去看郎中……”
“别、别白费力气了。”沈丽蓉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声音无比的虚弱,崔云词将耳朵贴到她唇边,才勉强听见她说的话。
这时,徐雁行也带着一名郎中赶了来,他一脸急切地跪在沈丽蓉跟前,急忙道:“母亲,我把郎中带来了,快让他替您诊治。”
听见这话,沈丽蓉摇了摇头,唇角带笑:“不必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还剩下最后一口气,我、我不想浪费,只想与你们说说话。”
话落,她唤了一声崔云词,许是方才话说得太多,以至于她现在口吐鲜血,咳嗽不止。
崔云词见状,连忙抚上她的脸庞,为她擦拭着唇边的血,擦着擦着,泪珠也纷纷滚落,声泪俱下。
“母亲,你快告诉我啊,究竟是谁对你下此狠手,阿词一定会为你报……”
那个“仇”字还未说出口,下一秒,一记重重的耳光便打在了她的脸上,那响亮的声音令崔云词和徐雁行同时愣了愣。
崔云词抚上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一脸惊愕地望着倒在她怀里的中年妇人。
须臾过后,妇人沉重的声音才在她耳边响起:“你给我发誓,此生绝不替我报仇,绝不与临渊和离,绝不可为了崔家葬送自身幸福!”
“母亲,我不……”
“你发誓!”
最后一句,沈丽蓉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话音一落,一口血便从她嘴里吐了出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崔云词彻底失控了,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哭着说道:
“好,我、我崔云词发誓,此生绝不替您报仇,绝不与临渊哥哥和离,绝不会为了崔家葬送自身幸福。”
听了这话,沈丽蓉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只见她缓缓抬起那双沾满了血的手,摸了摸她方才被打的那半边脸颊,眼里满是慈爱。
“阿词,别哭,今日是你的生辰,母、母亲还未来得及对你说一声生辰快乐。若有下辈子,母亲还会来找你,还会做你母亲的……”
说完,她又将手伸向跪在他面前的徐雁行,后者见了,连忙握住她的手。
沈丽蓉嗓音沙哑,转而看向崔云词,道:“母亲还有些话对临渊说,你先过去吧。”
闻言,崔云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慢慢起身,朝船身另一边走去。
再度抬眼,夜空中的烟花还在绽放,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她不知沈丽蓉跟徐雁行说了什么,只知道,在一片热闹声中,万家灯火耀眼刺目。
等她转过头再看时,沈丽蓉的手恰好垂落下来,双目紧闭。
看到她浑身是血地倒在徐雁行怀里,那一瞬间,崔云词才慢慢意识到,那个梦还是发生了。
而她,再也没有母亲了。
将沈丽蓉的尸体送回崔府时,崔雄伤心欲绝,抱着她哭了整整一夜。
天快亮时,崔雄总算恢复了平静,他让崔云词和徐雁行先去屋里休息一会儿,两人拗不过他,只好照做了。
翌日,崔云词睁开眼时,天光大亮,身旁的男人也不见了。她穿好丧服往外走,走到灵堂时,发现棺樽前多了一个牌位,是崔雄的。
徐雁行无意间转过头,发现她来了,注意到她渐渐暗淡下来的目光,他连忙起身扶住她,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担忧。
“父亲怎么了?”她脸色苍白,直直地盯着不远处那块牌位,身子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徐雁行用力将她稳住,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良久,他才试着对她说:
“阿词,你要撑住。今早我起来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惊呼,我跟着他们去看时,父亲已经……已经过世了。”
听了这话,崔云词再也忍不住了,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