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嘘声里,梁婉清看见锦衣少年不羁地望着自己,正殿众人皆成背景,徒留他宛若神祗照耀自己。
胸口有什么隐匿多年的情绪喷薄欲出,却被更大的紧张压回体内。
“真是胡来!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离开案几,梁婉清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踮起脚敲打凌柏的脑袋。
幸亏方才他只是站在自己身后,投掷处和观赏处还有很大的距离,二人的衣服也都宽松,远看的话,可能只会以为是二人的衣角随风交蹭了一下,但只有当事人知晓方才有多心惊胆战。
凌柏抱头乱窜,委屈道:“我只是不想姐姐输啊。”
梁婉清表面还在气头上,但心早已软成一片:“我知道,但你方才做就是不应该,我输了就输了,倒是你,要是被发现了,指不定被姑父怎么开罪呢。”
“就是不想看你输。”凌柏嘟哝着。
“行,我看你是没长记性,是不是还想再挨一下?”梁婉清举起右拳,威胁道。
少年耷拉着头,小声说:“知道了。”
这副惹人怜惜的模样,梁婉轻叹一声,走上前顺了顺少年的软发:“好啦,知道你是好心,方才谢谢你啊。”
头顶传来触感,凌柏瞬时受宠若惊的抬头。梁婉清赶紧避开了视线,率先往观赏处走去,见身后没再传来官靴踩地的声响,梁婉清偷偷捂住胸口。
不能看啦,再看真要忍不住了。
观赏处这边,众人见了梁婉清,免不了一阵恭维,到了凌睿这儿,更是放声夸赞:“不愧是我表妹,大病初愈,风采不减。”
“也就一般,远比不上表哥正中中壶的光彩。”梁婉清坦白道。
凌睿笑她真会说话,与她同站在一处。长缨从旁为小主舒缓肩膀经络,梁婉清借机凝神看着远方将要比赛的凌柏。
凌柏对上大皇子,于礼于规,都是大皇子凌坤先上。
在梁婉清的记忆里,上一世凌坤的射艺不说傲视群雄,但对上凌睿也不会有丝毫逊色。果然,没有任何意外,凌坤一箭就中中壶,记两分。
原本坐在八仙桌前的名媛贵宾们闻讯而来,面对皇家的嫡长子,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当然,相对的,更大的压力落在凌柏身上。
梁婉清也跟着忐忑不安。
与周围的喜悦格格不入,凌柏明显还是放松的姿态,闲适地拾起箭,悠哉地瞄准。那无所谓的样子,让梁婉清手痒痒,又想打他。
不过出乎众人所料,这位从不显山露水的七皇子,第一次展现出自己的狼爪。箭入耳壶,对于年仅十七岁的他来说,已是相当漂亮的佳绩。
“厉害啊老七,平时真没看出来,他还有点功夫在的。”凌睿夸赞道。
梁婉清蹙眉观察半晌,倒不这么觉得,摇头道:“他肯定藏了,故意输给凌坤呢。”
“哟,对他这么大信心,还说对人家没意思?”
从长缨手中接过一碗冰水银耳,梁婉清小尝一口,解释道:“我对个小弟弟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觉得他,不该止步于此罢了。”
凌睿还想再反驳,见凌柏已经走过来,忆及方才这小崽子维护的样子,还是决定闭嘴,打了声招呼,就往案几去准备第四轮了。
一路走来都有称赞,凌柏眉眼之间也都是开心,摇头晃脑地走进梁婉清跟前,木呆呆地站着,也不说话,就像是做了好事的小孩子,正在长辈面前乖乖领奖。
梁婉清咬了咬牙,还是说不出狠话:“投得不错,就是不太像你的水平。”
“姐姐的意思是,我还可以投的更好吗?”凌柏身后,不存在的小尾巴高兴地翘了起来。
“不是,我是说,你方才是故意往偏了投的。”
小尾巴压了下来,凌柏唯唯诺诺地问:“姐姐是,什么意思?”
梁婉清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聚焦正在投掷的凌睿秦煜身上,语气平淡:“你自己心里清楚,看比赛吧。”
听罢,凌柏敛起喜色,拘谨地站在她旁边观赛。
第四轮,秦煜一如方才,稳定发挥,还是中了耳壶,但凌睿表现不佳,也许是休息太久没了手感,将将挂上耳壶,其实也不差,只是第一局的风采还在众人心里烙印太深,一时止不住的嘘唏。
凌睿走来的步伐虽洒脱,但梁婉清能感受到他心里的丧气,递帕安抚道:“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投壶而已,不必记挂在心。”
“哎,知道你宽慰我,只是原本说好赢一局带你开心,现在看来是不行咯。”凌睿惋惜道。
兄妹二人还在交谈,听到这句,凌柏竖起的耳朵抖动了一下,面露迟疑,求证地看向梁婉清。
梁婉清撇他一眼,解释道:“别信他,就是玩玩而已,你快去准备第五局,尽力就好。”
“噢。”凌柏点头,努努嘴,乖巧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