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只觉得那微凉的指尖是落在了自己的脸上似的。
你若是喜欢面具,改天我送你五车最好的。周琰平淡中无不嫌弃地说,但这个,实在是太丑了。
章节目录 十四
江逾白叹了口气,拍开周琰那只作乱的手,翻身立起,道:这家的面具便宜啊。
摆摊子的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爷,已经到了在家享清福的年纪,闲着无聊发展了做面具的业余爱好。一张面具三文钱,搁集市上最便宜的也要十文。
老太爷的面具丑了些,但从不偷工减料,为人也爽朗豁达,于是一穷二白的江逾白乐得光顾他老人家的摊子。但周琰这种打小金尊玉贵的小王爷大概是瞧不上的。
江逾白如此腹诽着,一边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周琰将衣袖一振,将双臂枕在脑后,施施然躺下:我就猜到你会来找闻人璩。
江逾白打的的确是找闻人璩借钱还债、顺道跟这位小亲王划清界限的主意。
却见周琰顿了顿,说:但我来这儿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江逾白挑眉,却听见房门外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窗户开着,风沿着缝隙轻轻吹进来,映照在窗纱上的树影有那么一霎乱了几分。
江逾白将剑握在手中,和坐起身来的周琰交换了个眼神
哐啷一声,糊在窗上的烟罗缎被劲风撕裂,数道锋芒锐利的暗箭无声地射了进来。江逾白和飞身躲避的周琰齐齐向两旁退去,只见从贵妃榻到房门这几步的木板统统扎上了暗器,一时间细小的木屑四处飞散,却丁点也没有沾上两人的衣摆。
窗外闪过一个人影,周琰沉声道:我去追外面那个。说着几步向前、纵身一跃,灵巧地像只鹞子,从破了个大口子的窗户直接跃了出去。
江逾白摇摇头,也不多想,将木剑附在腰间,缓步向房门走去,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曳,扫过了修长的大腿。
吱呀
他推开门,三双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如武器一般,将危险暗藏在冰冷之下。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江逾白认命地横剑于身前,你们三个一起上吧。
三个杀手看着他手中的那把木剑,又上上下下把这人打量了一遍。只须臾的功夫,他周身的气势凝寂了下来,那眼中一点阴霾的威胁感在他们心中被不断放大,似能吞噬风雪的深渊般可怖。
他们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瞥了彼此一眼,然后扭头就跑。
江逾白:
现在的杀手比以前聪明啊。他无力地感叹道。
但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这大冷天的,我可不愿意出去陪你们吹冷风。他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决定在这群杀手出客栈之前逮到他们。
或者把他们直接揍趴下。
等周琰手中握着一把箭筒再从窗户跃进来,只听得一声闷哼,冷不丁踩上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低头一看,却是个身穿夜行衣、还在微微抽搐的家伙。
周琰:居然还醒着么?
再抬眼一看,屋内横七竖八躺了另外两个不知生死的家伙。
周琰:都还活着么?
点上小火炉给自己热了锅雪梨酿的江逾白将冒着热气的白瓷小杯往鼻尖凑了凑,闻着温热香甜的味道满足地眯了眯眼:死不了。
周琰挪了挪脚,指着之前踩到的那个问:那他是怎么回事?
江逾白:我不是懒得动手嘛,就让他们自己回房间来把彼此打晕。他运气不好,另外两个利索的给了对方一刀柄,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只好立地装死了。
那个被周琰踩到的那个杀手还躺在地上,听着这话背过身去,在凄凉的月光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周琰:这么看着,居然还挺可怜的。
杀手浑身一颤,似下了锅的虾米蜷成了一团,彻底放弃求生欲了。
周琰将视线转移到江逾白身上,看着他掌间的雪梨酿皱了皱眉:春无赖说你不能吃太甜的,也最好别饮酒。
江逾白闻言果断地将手中那碗不舍得喝完的雪梨酿统统灌进了嘴里。
周琰:他就知道!
这家伙对酒没有什么执念,但一日都离不开甜的东西!
还有,这酒本就香甜适口,可一旁放置细糖的小罐眼看着还是空了一大块西岭客栈是不会拿用过的东西来招待天字一号房的。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糖都被江逾白煮进这锅小小的雪梨酿里了!
他默不作声地走上前,把滚着的酒锅整个收走。江逾白淡淡瞟过来一眼,微微侧过身,嘴唇在白润的瓷杯边缘沾了沾,浓密纤长的睫毛将他低垂的眼睑覆盖,静谧的侧脸竟然透出了淡淡的回味。
周琰莫名觉得自己也有些渴了。
他掩饰什么似的快速别过脸,低声道:这些杀手不对劲。
是,身手不错,但手法太粗糙了。别说江湖里众多神鬼莫辨的排得上号的杀手,怕是官员们豢养的死士手法都比他们专业。无论是以上哪一种,现在躺在他们面前的都应该是三具尸体了。
江逾白倒不担心这些杀手是有人故意抛给他们的饵,只是他们知道闻人璩虽为巨富、但睡眠时身边没有暗卫陪侍的习惯,明显是受人指点。而今天若不是他们出现在这里,由这些杀手对付闻人璩这样不入流的武功爱好者已经绰绰有余了。
想杀他的人,或许过度自信,或许就是他也勉强只能派出这样的阵容了。